了父亲,幼时伯父待我最好。他常把我顶在角上……”
黛玉本就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这里连忙打断他:“角?什么角?哪儿来的角?”
“……顶角,”脑海中迅速掠过魔君那威风凛凛的三只长角,不慎说漏了嘴的赦生有些艰难的道,“家乡土语,意思是最强悍的勇士。”
黛玉微露茅塞顿开之色,赦生正要松一口气,便听她却又问道:“可把你顶在角上又是什么说法?”
赦生:……
虽然早对黛玉的心思之细密有所认知,可切身领教这细心背后的麻烦之处还是头一回,如今解释无意义,再说下去也只会多说多错,三十六计,莫如——再度转移话题,转移着,转移着,总会让她忘记了重点——此乃吞佛大将亲身传授的杀招。
瞟了眼腕上系着的五色缕,赦生有了主意,当下沉声道:“比起伯父之热情,母亲待我却颇疏远,她从未为我做过一样针线、饰物。”
黛玉讶然侧头看来,整颗心重重的颤了一下。在她湛然的目光注视下,赦生却微垂了视线,秀美的侧脸被淡弱的光浸透,紧紧抿住的嘴唇有着清廖的轮廓。
待黛玉意识到时,自己已经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赦生,以后我年年给你编五色缕,可好么?”
赦生愕然抬眼,浅褐的眼底似有不尽之意无法言说,莹莹的沉在眼底,许久,化作了欣然的笑意。
交握的手被握紧,少年清澈的声线浸透着叹息一般的满足:“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长叶、袅晴丝两位亲的地雷,人面桃花亲的手榴弹
☆、巴山夜雨时
两手交握,十指相扣,本应是彼此之间最灵犀相通、情投意洽的时刻,赦生的心底却被无边无际的愧疚感淹没。
事实上,适才他本想说的是“母亲从未为我做过东西——她总让下人去做”,没想到黛玉实在是太富有想象力,半句话的功夫也不知道在心底编织出了怎样一个泪水并狗血齐飞、虐心并苦情一色的家庭lún_lǐ故事,居然会误解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澄清一下?赦生纠结的看着黛玉主动握来的柔软的小手,她轻轻摇曳如风中蝴蝶的睫毛,她盈满了同情与怜惜的心疼目光……自打认识以来,除却当日重伤避祸潇湘馆的时光,私下相处时她难得有如此主动亲近于他的样子。
不澄清吧,却又实在愧对了母后的生养之恩。
赦生心中是挣扎了又挣扎,终于还是决定——有生之年倘若真能有回归魔界的那一日,再向母后请罪不迟。就让这个美好的误会继续误会下去吧。
倘使赦生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由来便是银鍠家颠扑不破的定律,而他的父皇银鍠朱武前世更是身体力行的演出了一幕倾尽天下只为伊人拔刀反悖挥剑屠神的真·坑爹传说,或许能释然一些。可惜他不知道,故而面对着黛玉罕见的主动,他非但无法静心享受,反倒因为这满心满意的愧疚而走了神。
“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应的。”黛玉嗔道。
赦生终于回了神:“屋里太闷。”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紧,浓郁的水汽透过窗纱直往屋子里扑,呼吸之间尽是暖热的湿润之意。被他这么一说,黛玉也觉得闷了起来,想到这会儿夜已深,众人都沉眠不醒,外出走走应是无妨的,便回身自书架上取了一只玻璃绣球灯下来,小心翼翼的挪出烛台上燃烧过半的蜡烛点在内中:“既这么着,咱们就去廊下坐着,透透气。”
赦生自她手中接过那灯,点头。
夜至荒鸡之时,又兼着大雨,益发沉沉的宛如泼墨,手中的玻璃绣球灯便成了唯一的一点光亮。廊下的美人靠早被风雨吹透,赦生一掌逼出,登时将上面的水迹清得干干净净。于是将灯搁在了座旁,两人自并肩坐了。
外面的温度确是清爽,夹杂着四溅的雨沫,简直清凉过了头。黛玉出来时只顾着拿灯,却忘了添件衣裳,赦生似也未能想到这点细枝末节,只接过灯提了出来。此刻落座,陡然一阵疾风贴地而来,被这凉风冷雨一吹,黛玉登时觉得遍体生凉,下意识的悄悄地抱住了双臂。陡然肩畔一暖,却是赦生张开一边臂膀,轻轻的将她的身子裹入了怀中。
两人虽定情多日,但日常相处除了牵手之外,再无过分逾礼之举,如这般的相拥入怀亦是罕有,若是平日里赦生做出,黛玉少不得会着了恼,可此刻他做得是如此自然而然,待到黛玉意识到时,已然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不肯推开了。
我便知道,方才不提醒我加衣,他是故意的!
黛玉心中想着,面上却微微的挑起了唇角,轻轻的将脸贴在了赦生的胸口。
夜色极安静,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便显得格外清晰。两人只听得那风穿竹越林,携着透彻的凉气直向着廊宇深处奔去,侧厢当即响起数声咳嗽。此时万籁俱寂,除了雨打芭蕉之声,再无一丝异响,婆子的咳嗽声与翻身之声便显得清晰如在耳畔。
这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