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放心,可以先把林林放在我这边。现在代我做饭打扫卫生的家政吴阿姨,为人踏实可靠,原来在省妇幼那边做过月嫂,带孩子有经验。我跟她商量,她也同意暂时住家带孩子一段时间,长了不说,一个月应该没问题。这段时间你再物色着……”
收了线,郭颖坐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好半天没动地方。
天色已经黑了,小区里的路灯亮着,照耀着身边怒放的迎春花发出苍茫的黄色,不复白日里的朝气蓬勃。
郭爸爸抱着孩子下了楼,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后走过来:“姑娘,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
泪意被这句简单的话逼了出来。郭颖抬起头喊了一声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路灯下,郭爸爸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一样触目惊心。
老了。老了。时光如流水,载着一切急坠而下,再也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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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吃过饭,郭颖狠了狠心,也没跟爸妈说,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带着林林去了袁绍群在部队大院的住处。
为了工作方便,袁绍群并没住去干休所那边的宅子,倒是在司令部大院里就近住了下来。一个人怎么都好办,何况他也没有太多的要求。
来开门的吴阿姨四十多岁,留着齐耳的短发,面善,话不多,看过去就是能干的一把家政好手。
袁绍群也刚刚吃过晚饭,正在书房看报纸。
吴阿姨手脚麻利的泡了两杯茶,伸手逗着要抱林林。
林林本就不是怕生的性子,看着对方手里色彩鲜艳的摇铃,咧着嘴就要挣开妈妈的手往前奔去。
郭颖看着吴阿姨带了孩子去隔壁房间玩,不知道怎的心里就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把林林隔在视线之外。
即使知道袁绍群宝贝他这个孙子跟什么似的,可是还是不踏实。
自己爸妈跟公婆,终归不一样。
“你妈妈情况怎样?好点了吗?”袁绍群这几年下来倒也不见老,依然跟郭颖在北京初见时候一样,气度正直:“大院的邱主任跟我推荐一种什么液体钙,说是美国进口的,老年人补钙效果不错。我托她买了几瓶,一会儿你带回去给你妈妈吃。”
“不用了爸,”郭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跟孩子和矛盾思想作斗争了,居然空着手进了门,太不懂礼貌了:“您留着吃吧,我妈那边医院给开了药,还有亲戚送的钙片。”
袁绍群不置之否,推来阻去的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多说无益:“工作还顺利吧。”
“还行。”郭颖不太确定袁绍群的问话到底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还在学习中,扛的责任多了就觉得自己的知识面不够。”
袁绍群只字不提杨美如:“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这句话倒是跟杨美如如出一辙,完全相同的论调。
郭颖想了想,试探的问:“爸,您到这里上班也有小半年了吧,妈回来过吗?”
袁绍群微微诧异的看她,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她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忙。”
“要不要我,”郭颖琢磨着措辞,怎样才能婉转又表达清楚:“跟妈说一声……”
“不用。”袁绍群提到这个倒是很坦然:“她心里有疙瘩,我就是去求她也没用,随她去吧。”
郭颖哦了一声,沉默的喝茶。
里面房间传出林林咯咯的笑声,无忧无虑,不识人间愁苦滋味。
袁绍群侧头聆听着,眼角渐渐沾染了笑模样,于他而言是很难得的生动表情。儿孙绕膝,阖家欢乐。
这本该是他眼下这个年纪享受到的生活,可是因为难得,竟是显得格外宝贵。
“袁杨上头本来有个姐姐,”袁绍群破天荒的说了他的私生活,不知道是不是被林林的笑声所感染软化:“她叫袁茹。”老人的眼中浮起淡淡的惆怅和愧疚:“她出生的时候早产,才七个半月。袁杨妈妈怀着她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又得忙里忙外的操持着家务,我当时的部队驻地离得远,根本顾不上……袁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百天的时候我回去看她,还是瘦弱的跟只小猫似的,两只手一托,就这么大。”
袁绍群伸手比划了一下:“十年-动-乱刚过,百废待兴。袁杨妈妈在百货商店站柜台,很忙。小茹三岁之前经常往医院跑,感冒咳嗽发烧荨麻疹……原本我们没打算要袁杨,精力顾不上。后来袁杨出生后,小茹有将近两年没怎么生病,我们也都觉得孩子大了,身体壮一点自然抵抗力就上去了……把袁杨送去东林是我的主意,当时袁杨五岁,小茹八岁,才二年级就因为三天两头请假而不得不留了一级。上火车的时候,两个孩子抱一块儿哭的撕心裂肺,谁都不舍得和对方分开……我也想不到啊,这就是永别。”掩饰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袁绍群继续:“那年冬天北京特别冷,老下雪。小茹病了好长时间一直恹恹的,袁杨妈妈急的不行,拍了几次电报让我回去探亲。当时越南那边一直蠢蠢欲动,就是后来爆发老山战役的那片地区。我走不开,一直拖了将近半年……等我回北京的时候,小茹已经没了……肺炎,就死在她妈妈怀里……”
郭颖从没听袁杨提过这些过去,此时听来分外揪心。
将心比心,有了孩子后,她尤为受不了这种消息,往往在报纸上看到患病求助的儿童都会红了眼眶,无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