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是林笙的表哥程彦,称不上是面如冠玉,倒也是相貌干净。一如他的家族,虽无实权,教养却是甚好。若谈及二人关系,倒是青梅竹马了。程家与林家私交不错,儿女也自是亲近些。
程彦依旧笑着;“笙表妹一向喜欢下棋,不如你我切磋一番。”
林笙笑了笑;“自是乐意奉陪。”便顺手执起一枚白子以示礼让三分,程彦自然手执黑子从容应对。
程彦从小便知林笙棋技过人,不想这些年过去竟又精进了不少。举手落子间,没有半刻钟。白子竟把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样的凌厉攻势,实在让程彦有些透不过气。时间一点点流逝,程彦却还是不得要领。光洁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行,还是不行。程彦在多次举棋不定后,只得颓丧的苦笑着认输。
林笙不语,只是轻笑着举起一颗黑子摆上棋盘一提,随即与旁系黑子一粘,便有起死回生之兆。又执一子镇住右方蠢蠢欲动的白子小兵,胜算便又大了一分。最后一招飞棋,程彦的境况豁然开朗,原本奄奄一息的黑子竟满盘而活。
林笙盈盈笑道:“林笙棋艺皆为家父传授,方才几招家父称其为金蝉脱壳。”
程彦大为慨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笙表妹果然聪慧过人,棋艺了得,这一局下的真是妙。”
林笙微微垂首;“表哥过奖。”
赢了棋的林笙心情更为畅快,也自然没有计较偷偷跑去私会花匠的灵芝。对于灵芝的心思,林笙最是清楚不过。灵芝自小伺候着林笙,感情甚至不比一母同胞的大姐差。大姐勤于练习六艺,多数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很多。而灵芝名为丫鬟,实则在自己无事可做的时候也是灵芝陪着自己嬉闹逗趣,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林笙从很小就想着为灵芝将来寻一个好的归宿,而如今她有了心上人,也是知根知底的出身。心下也不免为灵芝高兴。
程彦见林笙许久未曾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棋盘出神,便自觉有些尴尬。幼时便是,他们一起嬉戏,林笙总是骤然沉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程彦就感觉手足无措。绞尽脑汁地做鬼脸,讲笑话去哄她开心。等林笙回过神来总会说:“你真傻。”然后要求他把笑话再讲一遍,之后两人笑的没心没肺。那便是程彦回忆里最美好的时光。
程彦缓缓笑着,低声试探着问:“想什么呢。”
林笙笑了笑:“没什么,有些口渴了。”
程彦赶忙殷切道:“若表妹不嫌弃,去我府上喝杯茶吧。”
林笙想到灵芝一定在程府,便欣然同意。
第2章非我良偶
程府。
与林笙想象中的别无二致,毕竟是不复当年权倾朝野的旧日贵族之居。这么多年来竟也没有大兴土木的重新整修过,古旧的砖墙上生了些湿滑的苔藓,细闻之下还有些被雨水冲刷过的霉味。
庭院中倒是费了些心思,种了些难以将养的昙花。可看出府中打理之人的蕙质兰心。
此时正是午时,并非赏花的时机,林笙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想去寻灵芝的去处,顺便一睹那花匠的真容。
程彦似是看出了林笙的心猿意马,有些小心翼翼地搓着手说:“灵芝她…好像是在和陆恭攀谈,笙表妹可要过去瞧瞧?”
林笙心下了然,原来那个花匠叫陆恭。便笑道:“劳烦表哥带路了。”
程彦带着林笙走过九曲回廊的走廊,程家并不大,但不知为何程彦竟感到这一刻钟过得如此漫长。也许是两人话题甚少,程彦将其带到的时候在小小的失落同时还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林笙看到陆恭便完全移不开眼,程彦也只好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着。明明是在自己府里,程彦竟觉得自己窘迫的像一个湿了鞋帽的小丑,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花匠果真有几分风采,林笙视力极好,隔了几米竟注意到他手上并无长期用剪刀修剪花枝而形成的老茧,想来也是个新手。但一回想起庭院中那些温润如玉的暗夜之花,便觉此人技艺不同凡响。
陆恭,恭:意为恭顺。可眼前之人却与其名大相径庭,非但没有半分恭顺,眼角眉梢间也写满了与其身份不符的倨傲。他的身高不高,看着灵芝的神色却是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瞳仁中掩映出了秀美的灵芝,却并无半分情意可言。
反倒是灵芝,显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和殷勤,像只小麻雀一样围在陆恭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对于陆恭的冷淡全然没有看在眼里。程彦欲上前叫住二人,林笙却微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程彦便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骤然间,陆恭好似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如琥珀般神秘又深不见底的眼眸,见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不免有些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后,赶忙向林笙走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知府上有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林笙并没有急着回应,见陆恭走近。便更细致地观察着眼前的男子。比起程彦的瘦削和妥帖,陆恭的身形倒是健壮了些许。偏深的肤色本应显得粗犷,可竟打理的连一丝胡渣也没有。贴身的白衣样式并不新颖,也不见得是上好的料子,却保持的甚为干净清爽,一丝污垢也无。若单论外表,也算配得起秀丽可人的灵芝了。
回过神来,林笙发觉方才倨傲的陆恭竟真的如其名字一般恭恭敬敬站在自己身前,脸上扫过一闪而过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