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多干净啊。”
庄意映沉默着,头顶的宫灯发出“哔啵”一声响,她听着庄毓的声音,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躺在庄毓的腿上,听她念书给她听。
庄毓低低的笑了两声,“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我累了。”
庄毓的声音沙哑和缓,透着行将就木的苍凉。她看着庄意映明媚依旧的面容,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自己沟壑纵横的脸。
她拿出来楚生的头骨,仰头靠在猩红的柱子上,她喃喃道:“你的药,也没有那么好用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进了她花白的头发里,“值得吗?你我这样,值得吗?”
“我想走了。”
这一瞬间的悲伤没有人看得见。
夜色愈加浓重,王座上的云居雁睁着乌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大殿里的众人。她端详了一阵,似乎觉得无趣了,开始在王座上爬来爬去,对这个华丽的大家伙颇感兴趣。
庄意映方才还狠心的想,庄毓既然不拿她当妹妹,她也可以不要这个姐姐了。她在心里想过,庄毓做了这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以命相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她看着虚弱的靠在冰冷柱子上的庄毓,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她不能失去她。
就算她再罪大恶极,甚至要杀了她,她依旧不想离开她。
她是好不容易才寻到她的,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回家,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庄意映忽然有些后怕,要是今夜她没有来,若泊君怕是要悄无声息的将庄毓解决掉罢。
庄毓低声道:“可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
庄毓仰头叹道:“是啊,你好好的。我已经是这般破败不堪,你依旧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她的话语平静,丝毫不见之前的怨愤。
她轻咳一声,“拿酒来,我想喝酒。”
庄意映一怔,庄毓指了指案台。
庄意映迟疑了一瞬,才走了过去,拿起上面的白玉酒壶和琉璃杯。慢慢地走到庄毓的身边,将酒放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为她斟满,递到了唇边。
庄毓没有接,她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拢了拢庄意映的鬓发。庄意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酒洒了不少在地上。
庄毓无奈道:“你怕什么。”她伸出手,“把酒给我罢。”
庄毓仰头将杯中酒喝尽,弯起眉眼,向庄意映道:“你回来了也好,有人护着你,庄氏江山在你的手中,必不会像我一般受人摆布。”
庄意映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江山。”她帮庄毓斟酒,轻声道:“你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了。”
她抿了抿唇,苦笑道:“如果换做是我,怕是撑不起来这江山的。我其实不该指责你。”
庄毓接过那酒,却不喝了,她笑道:“照你那贪玩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座上。”她看向云居雁,“你帮我照顾她,照顾她到足够坚强、勇敢……”
庄意映抬手打断她,她惊慌道:“你……”
庄毓的嘴角溢出了血色,她朝着庄意映笑了笑,神志有些模糊了。恍惚间,冰冷的地面变得温暖了起来,仿佛是在阳光下的青草地。鲜血在胸腔中翻涌,周身都暖和了起来,就像是娘亲温柔的怀抱。
庄意映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庄毓,她又急又恸,向着息衍大喊道:“你快来!看看她!她怎么了?!快救救她啊!”
庄毓抚上庄意映的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没有人能救得了我。酒里的毒是我自己下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和你当年喝下的,是同一种毒……”
“就算你们不来,今夜我也打算要死掉的。”
庄意映怔怔的抱住她,她心知魂魄碎裂有多痛苦,她的泪一滴滴砸了下来,“不……你别死,不要死……”
“我已经力不从心了……”庄毓叹息道:“有云居雁在,他们就有下一个傀儡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庄意映闭上了眼睛,道:“不,你不准死,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这担子太重了,我扛不住的……”
庄毓的眸色暗了暗,“……也是啊。”
她猛地抓起掉落在一旁的小刀,狠狠的刺入庄意映的后心!
刀锋划开肌骨,她手紧紧握在刀柄上,温热的液体汩汩的流了出来,洇在庄意映的红衣里。庄毓梦呓般道:“活着太累了,太苦了,和姐姐走罢……姐姐带你走……”
庄意映的双手颤抖着将庄毓一把推开,震惊的站起身来,踉跄着碰倒了白玉酒壶,酒液流了一地,鲜血涌上了喉咙。
息衍霎时红了眼,飞身上前,拔掉了庄意映后心的刀,抵住她的后背,源源输送着灵力。
庄意映擦了擦嘴角的血,向息衍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息衍的声音沙哑,“别说话。”
庄毓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她靠着柱子仰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悬挂在穹顶上锈剑被风吹的摇晃着,她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手中的琉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像是摔碎了的山河。
锈剑的剑刃碰到了拴着宫灯的丝线,庄毓瞳孔一缩,拼劲全力抓起身旁杯子的碎片向庄意映和息衍掷去,手中鲜血淋漓,“走开!”
息衍抱起庄意映转身避让开,他仰头看到了坠落的宫灯,目光一凝,将庄意映打横抱起,飞身到了息淮身边。
那盏宫灯重重摔落,火焰触及到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