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子的一段飞到另一端,又从这一端,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地飞到那一段,乐此不彼。
她心里面乱得很,一方面,她已知道当年桃知华的死是自己错怪了骆潇,另一方面却因江远博的死而埋怨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骆潇,因而对他越发冷漠,甚至刻意躲避。
骆潇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可每每见到她给朱志旻端茶送水,或是笑语嫣嫣之时,那目光便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简直能冻死个人。偏偏苏依枝不曾理会,朱志旻享受着苏依枝无微不至的照顾,巴不得他知难而退,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一般,骆潇终究不曾说过什么,变得越发沉默。
这天苏依枝照例服侍朱志旻用完饭,将他的房间收拾了一番,正要转身出门,朱志旻却偷偷摸摸叫住了她。
“小枝,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朱志旻神神秘秘道,“不知你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可能你住的远没有发觉,他可是与我住一个屋,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
“骆潇在偷偷练功,他可能已经恢复了武功!”朱志旻略一沉思,又道,“……或者说,他也许从未失去过武功。”
“什么?”苏依枝一惊,“这怎么可能?”
“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日达尔追上了我们,像孟老那样的武林高手都难逃一死,为何偏偏骆潇能带着你逃离?他为什么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而且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一开始在山洞你发现你们的时候,他已受了伤,我那一剑寻常人早就死了,刺到他身上却像是刺偏了一般,偏偏没有死……”
“这也太凑巧了,你们这一路上险象环生,他却只是中毒发烧而已,并没有中什么致命的伤害,除了他其实一直在装作没有武功的样子,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沉默了半晌,苏依枝才与他道:“……此事你先别声张,明日我去问乔前辈。”
“哎,小枝你真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那老太婆会告诉你实话?”
“乔前辈绝不是那种人,她没有理由骗我。”苏依枝说完这句便没在说什么,拿着一些东西便离开了。
一直到了晚上,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原本已经很混乱了,却因白天朱志旻的话更加心烦。
而一想到骆潇又一次从头到尾骗了她,她就浑身发冷。
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也最受不了别人骗她。
良久之后,她终于披衣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壶乔岚烟自己酿的黄粱酒,推门而出,她大口灌下几口,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弯弯绕绕走到了山脚下,几个山包孤零零坐落在那。
三个山包前头,分别立着三个排位,她走到最末那个跟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坐在那里闷头喝酒,不知不觉,一壶酒见了底。
天气转眼便要入冬,无月的夜空显得那样冷寂邈远,唯有星辉缓缓流动。忽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笛声,婉转悠长,宛若叹息一般,细细分辨,竟是《九曲断肠》。
她望着江远博的墓碑,耳畔是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笛声,她心中想着这世上最懂自己的那个人已永远地离开了她,躺在冰冷的地底下,再也不会起来听她说话,与她玩笑,思及此忽而大恸,伏在冰冷的墓碑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三次了,这是她第三次听闻此曲,每一次的心境都大不相同,而这曲子似乎能钻进人心中一般,那些哀婉的悲痛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那他呢?那个吹笛的人呢?他是否与她一样的感伤?是否曾有片刻的后悔?
笛声离她越来越近,渐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她坐在地上,转身抬眸,只见到他那双拢在宽大衣袖间,修长纤细的手指,手上握着那支白玉骨笛。
眼看便要入冬了,山里的天气多变,不知何时会下雪,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袍子难道不冷吗?有那么一瞬间,苏依枝忘却了一切,竟想着去握一握他的手,不知究竟凉不凉。
他在她身边坐下,抬手用指腹摸去她眼角的泪水。
“别假惺惺了。”苏依枝冷哼了一声,回过神来打住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别开了头,看着江远博的墓碑后面隆起的那个山包,酒劲上来,怔怔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他都要死了,就算是骗他也好,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说!他以前是误会你,伤害过你,可你也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解释过不是吗?他知道真相以后很痛苦,前一天他还在跟我说对你不起……骆潇,你怎可如此无情?”
“小枝,你知道吗,我从前不认他是因为他是正,我是邪,我知道我即便去找他,只要有一天我没有离开天音教,他便绝不会认我,而我是绝不会离开我师父的,不论他疯也好,傻也好。我不去找他,便不会令他为难,也不会令我为难,他最好是没有我这个血缘关系的孙子。
那日我迷迷糊糊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不相信他会死,那个令正邪两道都闻风丧胆的岳云楼长老怎么会死呢?谁能伤害得了他?我却没想到,他是为了寄生莲……”
骆潇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埋藏在心底的话,对于江远博他何尝不无奈,何尝不心痛呢?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与养育自己长大的授业恩师师站在敌对的阵营,要他怎么抉择?
言罢他夺过了苏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