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喝上一小口。
韩宁只觉得这奶茶甜,甜到了嗓子眼,他皱眉说:“好甜。”
方明真微微笑着,直视韩宁的眼睛:“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每天都需要喝很多很多苦得发涩的中药。奶奶总会在我喝完中药后,给我吃一口她熬的麦芽糖,我便不觉得苦了。后来爷爷去了,奶奶也病了,病得很重。我喂麦芽糖给她吃,问她甜不甜。她告诉我,心里头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
韩宁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感受到那一丝细微到难以捉摸的甜蔓延在五脏六腑里,侵蚀着他的心脏。
他苦笑:“方姐,永远都是你在我的身边。”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永远不是孤单一个人。你的奶奶这一辈子有你,她很幸福,她未必走得不安心。”
“我甚至还来不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她从来都知道你爱她,不需要你说出来。”
“我……”
方明真打断他:“韩宁,说了这么多丧气话,也够了。现在,你要振作起来。你还要帮奶奶准备后事,你不能一蹶不振。”
方明真拉他起身,抓着他的袖子向外走:“我们走吧,我陪你一起面对。”
韩宁任她拉着他走,好像回到两人初见时的模样,乖巧内向纯净。
良久,方明真听到他低不可闻的声音:“谢谢你。”
方明真并没说什么。
方明真下午正好没事,便陪着韩宁去医院料理后事。韩宁的奶奶衣物很少,他整理着就掉下了泪,背对着方明真,声音闷闷的:“你能不能装作没有看到。”
方明真不仅装作没看到,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医院方面很快打点好,两人便回家清理衣物。
韩宁在告诉方明真他家并不好走,需要一路小心。
其实这是方明真第一次去韩宁家。他家隐藏在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出租车根本开不进去。两人下了车,走进窄窄的巷子。巷子两边是老旧的二层楼房,一路走过去能听到麻将稀里哗啦,女人尖锐的嗓音骂街,男人骑着自行车吆喝着馒头生意,充满了尘世的味道。路并不十分好走,方明真一不留神踩进好几个水洼,一双带着闪亮金色logo的黑色平底鞋大概要报废了。
韩宁说:“以前还总想着赚多一点钱换一套房子,这样方姐就不用见到这样难堪的我。”
还有力气自嘲,很好很好,方明真觉得宽慰。
两人收拾了一会,就到了晚饭时间。说是方明真陪着收拾,其实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是给家里徒增一点人气罢了。她累了大半天,觉得饥肠辘辘,便擅自叫了外卖,出了巷子去拿。
外卖小哥半埋怨半玩笑:“美女,你应该说明路况啊。我新买的摩托车差点丢了半条命。”
方明真笑:“对不起,你这么敬业,下次我还光顾你的生意。”
他连忙摇手,和她贫:“得得得,还是别光顾了,下次再来我的摩托车就得进修理厂了。”
方明真把外卖提回家时,韩宁正坐在陈旧的木头椅子上发呆,空洞得像博物馆中央的雕像。
他听到动静,疑惑地抬起头,光影模糊,方明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问:“方姐?”
方明真有些心疼,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吃饭了。”
韩宁并没吃什么,她也没劝他什么,自顾自地吃着。
他微微叹气:“上一次这样有人在家里吃饭,大概还是两年前了。”
他难得话多,方明真安静地听着。
“方姐,从记事起我就没了爸妈,是奶奶把我带大。夏天时,她会为我轻轻摇扇子驱赶蚊子,直到我沉沉睡着。冬天时,她总会是帮我准备很多热水瓶,捡来门口小门诊扔掉的输液瓶装满热水,放在我的被窝里,书桌前,鞋子里。”
“小学三年级背书需要家长签字,奶奶不识字,就到处帮我找邻居,后来我慢慢开始自己练习签字。初中要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前她总是提着饭盒在校门口等我,她永远是站在校外第一排的那一个。我下课回家总看到她在家缝口罩,一个口罩一毛钱,一天三百个就是三十块,这样我就能吃上肉了。她说我学业辛苦又在长身体,一定得吃肉。我后来才意识到,奶奶或许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高三时她诊治出了慢性白血病,我没时间兼顾学业,偷偷辍学了在外面打工。老师找上门来找她,她第一次用竹签边抽我边哭,我也跟着哭。可是我没法放下她去读书。”
“慢性白血病一开始只需要每个月吃药控制,我拼命打工,也能勉强凑上药费。那时候以为看到曙光了,可是两年后奶奶的病转成了急性白血病。”
“奶奶住院的时候总是哭,说她不如死了算了,是我的累赘。她偷偷喝过农药,虽然抢救过来,身体却更加虚弱。那时候有星探找我拍广告,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也不管是不是诈骗。我收到第一笔代言费就哭了,因为总算可以支付第一笔医药费。”
“方姐,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义有多大。那时我已经欠下巨额债款,四面楚歌。你帮我争取的广告的代言费帮我解了燃眉之急。之后的接踵而来工作也让我的境地逐渐宽裕。”
“可惜我总没有太多时间陪奶奶,因为我总忙着赚钱。有一次在奶奶病床边陪她说话,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因为那段时间工作太多了。醒来我看到奶奶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