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时空如冰封一般,那端始终没有动静,穆杨却已经明白了一切。哪怕接连不断没日没夜的折磨都没有让他掉过一滴泪,可在吕刚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泪水却疯狂地汹涌地溢满了他的眼眶,彻彻底底,模糊了他的视线。
她还是来了。
哪怕明知前方就是漫无边际的沼泽,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他前来,不然吕刚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将她从国内抓到这边。
可是浅浅,为什么要这么傻?即使你是为了救我而来,即使你们早就有了计划,我也宁愿孤独葬在这片阴暗的地底,而不是眼睁睁看你身赴险境。
……
吕刚同穆杨一样紧盯着门静静等着,脸上是颇含兴致的表情,没有半分不耐。而那扇厚重的白色大门外终于出现了一道影子,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踏入这明亮如昼的室内。
刹那间,仿佛时光流转,她的一颦一笑轻言细语铺天盖地涌入他的眼前耳廓,可一切褪尽,模糊的视野里却只余下不远处那道瘦削的身影——
她望着他,眼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惊痛映在那墨黑的瞳仁里;
她的脸颊苍白如同四周冰冷的墙壁,死寂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却有无声的泪水不断涌出眼角滚落;
她干涩的唇瓣微微翁动,像是有无尽的话想要对他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这样失了魂魄般怔怔地望着他。
穆杨浑身都像是被无数把钝剑狠狠凌迟着,这么多日夜里关于她持续不断的回忆和画面幻化成一剂苦涩的药,从未有过的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到头来却只能隔着玻璃窗彼此凝视。
舒浅,我们终于再见,可难道这一面已是我们的诀别?
我早已放弃生的希望,但如今见到你,要我又怎样有勇气死去?
沉默相望,只有无尽的心疼和酸楚在空气间回旋往复着,只是连这样短暂的静滞也很快就被那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吕刚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流转着,似乎无比满意他们的神情,遗憾又惋惜地摇摇头:“噢,我还真是舍不得打扰你们呢,可时间不允许,我们该进入正题了。”
他的目光落在穆杨身上,表情里竟带着几分纯挚的好奇:“绝望吗?别害怕,她是来拯救你的。”
舒浅还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可只见穆杨脸上带着沉痛隐忍的表情,紧盯着她,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她的心口没由来地一跳,还不等反应过来便察觉某个冰凉梆硬的东西被塞进了手心,吓得她险些往后跳开。
匕首,锋利得仿佛可以隔风斩断发丝的银色匕首,正握在她的右手里。她惊慌地抬起头,却见吕刚已经后退几步让开空间,而对面钢架上昏迷的男人径直跃入她的眼帘,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吕刚要逼她做什么。
他早已不寄希望于语言上的诱惑和劝说,穆杨的意识是那样强大,哪怕是她,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思想。他将她挟来,只是为了以一种更极端、更直接、更残忍、更可怕的方式,活生生扼杀掉穆杨所有的信念。
他为了她甘愿只身赴约,为了她拼尽全力和无尽的折磨抗衡。可若连她都坠入黑暗万劫不复,他又能从何处再找到最后的支撑?
吕刚要做的,是先毁了她,毁了穆杨精神上的依附和寄托,以此作为征服他的奠基。
舒浅浑身僵直站在原地,而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畔,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缓慢低语着:“杀了那个人——
“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一切便可以结束。
“你可以自由,穆杨也可以重生。
“你看,多么简单……”
如同催眠般沙哑蛊惑的语气和嗓音,让舒浅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昏沉摇摆。可余光中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缠绕着她,她不敢扭头去看穆杨的神情,她太害怕看到他那样悲恸无声的泪水,明明是那样坚韧不屈的人,却因为她,兀自站在彼端黑暗的室内,沉默落泪。
穆杨,不要这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你宁愿死去,也不想见我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我不能。”她轻声说,“这个人只是第一步,你不会结束,你会逼我在穆杨面前继续杀更多的人,直到他彻底麻木绝望。”
吕刚身形一顿,不怒反笑,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你还挺聪明的,我喜欢。”
舒浅僵直着身子,扭头挣开他的指尖,却听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继续道:“可如果你必须要选择呢?这个人的命,和穆杨的命,你会选谁的?”
仿佛呼吸都是一窒,舒浅猛地抬起头,慌乱无措的神情落入吕刚眼中,只令他愈发满足地笑了,抛出的话却冰冷如同凛帩寒风:“看到穆杨头上的导线装置了吗?我手下的人随时可以触发高强度电流让他一击毙命。两个人中必须死一个,现在开始,你有三十秒时间考虑。”
……
五秒,十秒,十五秒,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舒浅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浑身的知觉仿佛都已经流逝干净,脚步却还是慢慢靠近了彼端的人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还剩十秒钟。”
身后传来吕刚冰冷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眼角的泪珠折射着晶莹的光,而不住颤抖的右手也终于抬了起来,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男人的胸口。
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