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沉吟片刻,挑眉道:“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他了?”
“他恐怕不敢当,”梅长苏笑道,“我当初和景睿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俩还真的一个在府中看孩子,一个入朝做事了。”
萧景琰批完折子,放下笔叹道:“他俩都不小了,还这么混在一处都不肯成亲——倒不如我下旨赐婚,让他俩这辈子都一处混着算了。”
梅长苏睨他一眼:“陛下慎言。你是国君,又是兄长,怎能开这种无聊玩笑?”
萧景琰向他挤挤眼睛:“玩笑是玩笑。不过他俩若真要成亲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情同手足的不是?而且他俩想必谁都不会吃自己的醋,倒能比咱们少了许多波折。”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终究还是没忍住,四下看看无人,扔下手中的文书去掐皇帝陛下的龙颈:“再拿这事说笑我就休了你!”
萧景琰抬臂抱住他,任他掐着,边笑边咳:“咳咳咳……谋杀、亲夫……”
那些曾令两人惨伤欲绝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往事如今皆付笑谈,就连他曾经那么在意的梅长苏永不能昭告世人的真实身份,如今都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梅长苏虽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做回林殊,但此刻在扭着他不顾礼法胆大包天的胡闹的,不就是他的小殊吗?
言豫津可不知自己的请辞折子在养居殿引发了怎样的对话,也不知皇帝陛下在书房议事时当着一干重臣将他很夸了一通,得到御笔朱批的“准奏”二字后就更加心安理得地窝在府中,整日带着阿森到处玩耍,自觉与从前频繁出入螺市街的日子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的逍遥。
要不是面对萧景睿时心底那点自苏宅那夜起就挥之不去的异样,一切简直称得上十全十美了。
那点异样让他面对萧景睿时总有点不自然,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总觉得景睿对他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他拼命对自己说你这是疑邻盗斧,景睿待你一向很好,可心中又总有个声音在反驳:真的不一样啊,他从前可不会冬天的大清早跑去满庭居排队,就为了你头天晚上说想吃酱肘子。
可当他不可避免地生出“莫非景睿对我……生出了、那什么、爱慕之情?”的念头时,心中一样有声音在反驳:你要点脸吧!景睿那样的端方君子,怎么可能对自己兄弟产生这种感情?你这样自作多情,哪天他知道了你只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对对,景睿和自己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格外亲密些而已,绝没有其他!
可要说从小一起长大,林殊哥哥和陛下不也……
每到夜深人静,他脑子里便时常这样吵得不可开交,扰得他要么半天睡不着,要么怪梦连连,虽然说不上痛苦受罪,但这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感觉也着实难当。
他自己吵不出个结论,更加没胆子去直言询问萧景睿,只好变本加厉地嬉皮笑脸,闲极无聊似的总与他开些关于“男子成亲”“主内主外”之类的玩笑,意图试探。但萧景睿有时会接着他的话头也开几句玩笑,有时却也会露出窘迫的神色,低斥一句“胡闹”然后匆匆顾左右而言他。
言豫津愈发如坠五里雾中。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却又相安无事地朝夕相对着。从冬雪皑皑到春暖花开,小虎已然长得有言豫津前臂那么长。随着天气和暖,两只猫一扫冬日偎炉的慵懒,整日爬树上墙,四处祸害侯府中的花鸟鱼虫。阿森也窜高了半个头,一天天更加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顽皮和活泼来。
这天言豫津带着阿森上街游玩,见京兆府的官吏带着保长里长之类挨家挨户地造册核对登记,这才想起又到了三年一度户籍大比的时候了。
原先像言侯府这样的地方,登记户籍也就是随便走个过场,京兆尹一般不会上门叨扰。但萧景琰登基后,左有御史台大人们虎视眈眈,右有户部尚书锱铢必较,这户籍的大小案比大家可就再不敢敷衍糊弄了。
晚间萧景睿回来,言豫津与他说起此事,问道:“你如今的户籍还是入在公主府?那阿森呢?”
萧景睿这些年居无定所,几乎忘了还有户籍这种东西,突然被问起,怔了怔才道:“他自然跟着我。”
言豫津想问的其实并非户籍,他稍稍犹豫,还是道:“阿森至今没个姓氏,他又不是下人奴仆,造册时总不能就写个阿森……”
萧景睿明白他的意思,捏了捏眉心道:“我本想等他大些,再带他回东海那小渔村找找问问,看能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言豫津道:“你就是思虑太多。认不认祖,待他成年了由他自行决断去。就如今眼目下,你打算让他姓什么?”他停了片刻,方轻声道,“姓萧不行吗?”
萧景睿看他一眼,微微苦笑摇头:“我姓萧已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让个捡来的渔民孩子跟着姓萧,恐怕不大妥当。”他摆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言豫津,续道:“我自然知道陛下绝不会在意这个。要是前朝,姓萧也便姓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