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前后左右俱是茫茫海水,先前风和日丽下前方隐隐可见的地平线被水雾隐没。
“我们还有多久靠岸?”他问。
离他最近的那名汉子扭头看他,眼神中透着迷茫:“一个时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乌云终于遮蔽了整个天空,湛蓝的海水也成了深灰色。一个一人多高的浪打上来,渔船剧烈弹跳,甲板s-hi了大半,女子的尖叫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舱中传出。
但甲板上的四个男人已无暇顾及他们,因为随着一阵狂风刮过,滔天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海面一会儿上涌成高山,一会儿下陷成低谷,四人随着渔船被高高抛起又落下而东倒西歪,分不清头上倾泻而下的是暴雨还是ji-an上来的浪。
萧景睿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风浪,夹着女人孩子的哭喊和男人的叫嚷呼喝,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他虽在海边呆了月余,但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大海的狂怒,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天地之力。他武艺高强,人又机智沉稳,这些年四方闯荡也几乎没遇到过困境,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像个普通渔夫一般死死扒住手边一切能固定住自己的东西,自顾不暇,更别提去帮助拯救那哭喊着的女人和幼童。
渔船又被送上浪尖,落下来时,萧景睿在铺天盖地的风浪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不祥的“喀拉”。果然片刻后,那女子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冲上了甲板,对着自己丈夫嘶声喊道:“礁石、礁石!漏水啦!”
渔船定是在风浪中偏离航线,撞上了暗礁。敢于出海的渔船绝不是近海处的小舢板用桨划的小舟,它木料坚硬,吃水也深,龙骨等处还包覆了一层铁皮,可算是十分结实,但显然再结实的渔船也经不起这狂暴的风浪,萧景睿想,即使船底没被撞破,大概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船主一手仍紧紧把住舵——虽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一手拼命伸向自己妻子,用土话声嘶力竭地狂吼。萧景睿猜测他是要她过去。那女人抱着两手抱着孩子,在颠簸起伏得像匹疯马一样的甲板上艰难地向丈夫挣扎过去。萧景睿一咬牙,拉断绕在腰上的绳子纵身跃到她身后,拼力在她背上一推——女人向前扑跌着撞入丈夫怀里,萧景睿也重重摔在甲板上。
又是一个巨浪,萧景睿躺在地上无处着力,连抛带滚地撞上了船舷。他本能的明白这样躺着一旦被抛落水就有死无生,屏住呼吸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伸手乱抓,总算抓住了船栏,整个人牢牢扒住,方才喘出一口气来。
这气还没喘匀,就听那船主在嘶声狂叫,抬眼却见他妻子又向后摔了出去,孩子想是被她方才塞给了丈夫,男人两手抱着孩子,已无法拉住妻子。萧景睿正想再扑过去救人,一个小山般的浪当头罩下。
渔船再次挣扎着被顶上浪峰时,甲板上已经没有那女人的身影了。
船主靠着舵大声号哭,可他的哭声穿不透风暴,更无法阻止这一切。在风暴中苦撑了这许久的渔船已然不堪重负,被船主死死固定住的舵盘在下一个浪头下断裂开,随即被拖入海中。船主失了依凭,仰天摔倒。在倒下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孩子抛向萧景睿。
5.
船主靠着舵大声号哭,可他的哭声穿不透风暴,更无法阻止这一切。在风暴中苦撑了这许久的渔船已然不堪重负,被船主死死固定住的舵盘在下一个浪头下断裂开,随即被拖入海中。船主失了依凭,仰天摔倒。在倒下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孩子抛向了萧景睿。
萧景睿下意识地张臂接住。孩子小小的身躯沉甸甸的落入他怀中,他却顾不得看一眼孩子,只焦急万分地望向船主的方向,胸膛似要被无能为力的感觉撕裂。
船被狂风刮得大幅度倾斜,船主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在s-hi漉漉的船板上滑了一段,随着下一次颠簸被掀下了船舷。落海前他的手无意识的四下乱抓,眼睛却像已认了命,定定望着萧景睿,嘴唇张合——虽然他的声音完全被狂风暴雨掩盖,但萧景睿明白,他是在求自己保护好那个孩子。
孩子这时早已没了声息,小脸青白,嘴唇泛紫,萧景睿低头用耳朵贴着他口鼻,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可他还能活多久?这船上所有的人,又还能活多久?
另两个船工眼看着船主夫妇先后殒命,都已近乎崩溃的狂叫大哭起来。萧景睿顾不得他们,用腿死死勾住船栏,将方才绕在腰上的绳子解开,再把那奄奄一息的孩子牢牢绑在身上——这样做或者根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他既接住了他,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先自己而去。
就他低头绑绳子的短短一瞬,再抬头忽见前面雨幕中有个黑黢黢的影子,大小仿佛花园中那种一人多高的假山。而方才还左右摇摆的船此刻正义无反顾地直直朝着那影子冲去。
“那是什么?!”他失声惊呼,那两个船工也已察觉船的反常,都看到了那黑影。
“礁石!”其中一个嘶声叫道,另一个则失心疯似的手忙脚乱的解开了自己腰上的绳索。萧景睿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就觉眼前一花,他已涌身跳进了暴怒的大海,只一瞬就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他脑中电光火石,想起曾听说海上有许多暗流,尤其是大礁石附近。他们的船显然是被暗流攫住了,而在风暴的助推下正自杀似的冲向礁石。
萧景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