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的入神,忽然手上一暖,搓揉着衣袖的手指已被人握在手里,耳边响起萧景琰略显无奈的声音:“小殊,我只是做了皇帝,不是成了纸糊的。那姑娘就算是刺客,我也未见得就打不过她啊。”
梅长苏怔了怔,不意他竟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隐隐欣喜之余又有些莫名地羞赧,瞪他一眼道:“陛下武功天下第一,但岂不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人都走了,还能有什么明枪暗箭?何况她们去东海,你难道没叫聂铎盯着?”萧景琰捏捏他手指,“你要实在担心,不如明天到养居殿帮我掌掌眼,看看宫女太监们中可还有高手埋伏着。”
梅长苏明知他是调笑,却还是忍不住认真思考了一下——谁知道养居殿的下人们中间有没有第二个阿月呢?
萧景琰看他蹙眉思索的模样,胸口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暖,飞快地瞥了一眼四下,将他抱住在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悄声笑道:“要不你干脆搬进宫和我一起住,也免得你替我担心。”
梅长苏知道自己和萧景琰一处时下属们不会近前,对他的怀抱倒不抗拒,只是拍拍他的脸莞尔道:“又胡说。”
萧景琰嘿嘿一笑,转了话题,“晚上我想吃饺子。”
梅长苏斜眼睨他:“你私服出宫,还想待到晚上?”
“那中午也行,”萧景琰松开怀抱,改为揽住他肩头,两人继续前行,“现在叫吉婶儿和面调馅儿,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旁的树上忽然探出个脑袋,随即一条人影轻轻巧巧地落在梅长苏身边,“苏哥哥,吃饺子!”
却是玩累了在树上休息的飞流。
飞流今天系了条茶白的发带,穿同色的夏衫,在穿过树荫的初夏阳光下俊美得可以入画。
可惜他苏哥哥这时根本不敢看他,别开脸好一通干咳:“好,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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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柳小姐之后没几天,苏宅又经历了一次离别——晏大夫觉得他这最不省心的病人委实已无大碍,决定离开金陵去云游。
他走的那日苏宅所有人一齐送至城郊长亭,连萧景琰都私服赶了来。
梅长苏平日里时常嫌老大夫管头管脚,又啰嗦又严厉,但分离在即却万般不舍,宁愿再被他管束几年,挽着他的马缰嘱咐了许多路上小心之类的话。相比之下晏大夫倒洒脱多了,一向严厉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拍着他的肩头叹道:“总算没被你小子砸了招牌。今后好好的,老夫可不想哪天又被人飞鸽传书叫回来。”说罢看了看当朝天子,语气一如既往地仿佛在教训自己弟子:“你好好盯着他。”
萧景琰含笑点头:“一定。”
不到一月,蔺晨也接到了琅琊阁的书信,有重要的事不得不回去处理。临行前照例哄飞流同去,照例被飞流斩钉截铁的拒绝。
接连的离别让苏宅显得有些冷清。但离别并非永诀,再会之日可期,所以也并不伤感。日子平顺的延伸。饱受战争创痛的大梁缓缓休养复苏,因为赈济灾民抚恤遗孤做得漂亮,萧景琰这位新皇帝在民间声望高涨,边境不少百姓甚至在家中设了他的长生牌位;而中书舍人这差使对梅长苏来说比之当年翻案可轻松多了,照着蔺晨晏大夫说的好好调养,身体也便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大半年的时光平静的溜走,终于有朝臣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空虚无比的后宫。
之前皇后刚刚仙逝,既怕勾起皇上的伤心事,也不想无端端得罪了柳家,何况皇帝刚刚登基多少正事要做,谁也不敢多嘴拿后宫的事去啰嗦他。
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皇上没那么忙了,诞育皇嗣乃是大事,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吧?
可皇上后宫的事,外臣实在不便贸然c-h-a口,于是众人商议之后,请已封了亲王的豫王私下和皇帝先提一提。豫王的母妃惠太妃和太后一向交好,他与萧景琰的关系在一众兄弟中也就较为亲厚,当下也不推辞,某日入宫给太后请安时便顺道提了。
萧景琰倒没驳他三哥的面子,当着自己母亲的面答允下来,还请母亲替他留意合适的人选。
消息一传出去,慈安宫热闹得好似天天过节,凡是门户相当的诰命夫人们无不赶着投贴求见,多数都带着自己的女儿侄女孙女,只盼能入了太后法眼,入宫做个妃子也是好的。
家世适合做皇后的也有两三家,太后反复权衡,又不忍伤了任何一家的面子,一直迟迟未决间,民间却忽然传出了这样的传闻——
今上命格太硬,克妻妨子,此生恐难有所出。
第四十八章
无论何朝何代,乱世盛世,皇室秘辛总是老百姓们最感兴趣,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短短“克妻妨子”四字,在市井的议论声中迅速丰满充实起来。人们迅速联想起今上先后死于非命的两位妻子,第一任妻子还可说是体弱多病又受了母家被抄家灭族的影响,第二任柳家小姐嫁过去之前可是没病没痛好好儿的一个人,且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过门才多久就染了那么重的病死了。
至于妨子——嗯,今上都三十好几了仍无子息,听说之前府里有两个侧妃也是十多年都无所出,恐怕这也是真的。
传言在金陵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中嗡嗡流窜,但毕竟只是捕风捉影,一开始朝堂上的臣子,包括想将女儿送入宫的那些,都并没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