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立在桌子的一端,正争执不下时,庭门外有小厮喊了声:“谢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您打算何时出发?”
卫攸挑起一边眉毛,道:“谢大人,这么急着走啊?”
斐庭冷冷扫了眼卫攸,转身往外大步离开。
相比卫攸的轻松闲适,斐庭明显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为了追回莲剑,他没有任何交代和请示出了昭境,但还是太迟了,这一路上他耽搁了太多的时间,莲剑一事已成定局,无法挽回,还有一堆后顾之忧等着他去处理。
马车渐渐远去,留在庭中的卫攸伸了个懒腰,他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拖着步伐回到屋里睡个天昏地暗。
春风远去,初夏的暖阳拂面。
隔了好几日,贺榕才敢跑到卫攸面前露脸。
卫攸那会儿正躺在藤椅里,裹着毛毯,阖着眼睫晒太阳。
院里夏花烂漫。
贺榕稀奇道:“难得,你还能闲住?以前在京城里的时候,哪个旮旯角你没有溜达过?”
卫攸动也不动,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你想我拎着你的脑袋出去晃悠吗?”
贺榕噎住,刚想在这家伙发作前走人,又停下脚步,开口:“哎我发现了一点,卫将军,哎……”
他一番欲言又止,卫攸却丝毫没有半点好奇心。
贺榕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卫将军,不,卫兄啊,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你大我多少岁?还卫兄?少搁这瞎称兄道弟。”卫攸说,“我以前难道很正经?”
贺榕讪讪一笑道:“虽然我是神枢营出身,好歹也曾经调任到斥狼营,跟随过你打过仗嘛。你以前的确也不正经,但是跟人说话,可没这么夹枪带棒的。”
卫攸道:“你怎么回事?江州□□稳了吗?你没别的事了吗?门就在那里,不送。”
贺榕一叹,走到门前又扭头道:“这个夹枪带棒呢,就是你老轰人走,你是不是……”
他又走回来,“你是不是不会跟人沟通了?你要是想找人说说话,我可以陪你啊。”
卫攸掀起眼皮子看他,“你觉得我用得着?”
“不过我从太子那里带过来几坛子酒,你觉得你行的话,就陪我喝酒吧。”
这话他是故意的,贺榕一直不善喝酒,要是和卫攸这个大酒鬼互灌起来,他铁定会吐一夜。
贺榕脸色有些发白,强撑道:“行啊,太子殿下的佳酿怎能不尝?”
卫攸的眼底起了笑纹,“你就馋着吧,那酒才几坛,没你的份。”
贺榕悄悄松了口气,神色渐渐肃然起来:“卫将军。”
“我已经不管事了,你还是卫兄吧,小弟。”
“上次你在府里拆屋子受伤,大夫替你检查伤口,发现了很多问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旧伤不愈新伤又添,还有常年战事积攒下来的疾病……”
贺榕正着急地说着,便见卫攸一翻身,用毯子盖住了脑袋。
贺榕有些气愤的走了。
待到飞絮飘满城,又有人来了。
斐庭捋着沾在发上的飞絮,迈进院门,恰巧卫攸拿着花浇撒了他一脸的水。
斐庭的手搭上腰际的束韫剑,看脸色像是要把卫攸劈成两半。
卫攸挠了挠下巴,让开道:“没留神,真的没留神,这儿寻常没人来,我在浇花呢。”
姹紫嫣红的花簇上满是星星水珠,映着长叶的碧绿如流。
卫攸披着件青袍子,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和你那兄长斗输了?在定阳混不下去了来投奔我吗?”
“我没有输,但也不想再待在定阳,便向父皇自请镇守荆襄。”
荆襄和江州接壤,也就是隔壁,距离不算远,可这块地域乃兵家重守之地,相当于天下之咽喉,南临大周,西接闵凉,贯通各个要道,且地势易守难攻,一直是昭国最遏制敌军的壁垒。
江州临近洛水一带,隘口之后沃土延绵千里,但荆襄就完全是块不毛之地,和都城定阳的锦绣繁华简直天差地别。
对于斐庭弃优裕择匮乏的原因,卫攸大概能猜到几分。
他若是待在定阳里,便只剩下和容辰争权夺利的那条路。而待在荆襄便能凭借军功证明自己的能力,是否比容辰更够资格登上储君之位。
卫攸几不可闻地叹道:“真骄傲啊……”
他放下花浇,转向斐庭,“那你不在荆襄吃风沙,跑来我这儿做什么?是不是你们昭国还不放心,派你来监视我?”
“荆襄无战事,日日清闲,两地相近,我来找你喝酒而已。”斐庭把手里拎的两坛酒放上案。
卫攸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喝酒可以,战场之下不谈政事。”
他刚要把酒接过来,可斐庭一收手道:“荆襄贫瘠,江州城却也不高上几分,我先前在江州发现一个临水而建的镇子,是个不错的去处。”
卫攸不由嘲道:“二殿下真是养尊处优,果然还是因为不耐寒苦,跑这边来享受了?”
可他真正到了地方,便只剩下感慨的份了,叹于没早点发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天考试噗噗噗
☆、第三十二章
山色葱茏,山脚有镇,倚河而建,名曰回雁。
夏初的飞絮迎风纷纷扬扬撒来,翠绿的河水里浮动青苔的碎沫,长长的红色绸缎顺着河流飘荡,带起一缕缕散开的深沉浮色。
河畔漂染布的姑娘们如画般美好,见着外人过来,不知嘁嘁喳喳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