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转目光,看向水榭正中的一盘棋,道:“长公主觉得,这棋的走向如何?”
执子黑白的两个人,正是斐庭和容辰。席上所有人虽各自相谈,却都心怀暗胎地留意着他们这场棋局的输赢。
很显然的是,斐庭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容辰却依然闲适自如。
“没有到最后一刻,结果便不可定语。”庄婵笑了笑。
陈皇后嘴角向上一挑,“是吗,本宫看快结束了……”
这边斐庭皱紧了眉头,盯着面前的棋盘,所有的棋路似乎都被容辰截断,他微微有些烦躁,想起卫攸明明说要来帮忙,可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对面容辰道:“二弟,你这一步棋若是很难决断,要不要我稍作提示?”
说话间,一行舞姬从水榭两道走来,皆蒙着面纱,水袖长裙曳地,领头的女子身形高挑,姿仪优美,在丝竹声中,借着月光湖色旋步起舞。
斐庭头也不抬地冷道:“不必。”
☆、第二十三章
他这个态度在容辰意料之中,他只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对方的对策。
在他们身后,随着几道鼓声,舞姬们齐齐朝上甩袖,色泽由深至浅的缎子,落出一片雨过天青。
斐庭从满盘白子的绞杀中找到一线生机,可能稍有不慎就会输个彻底,但他犹豫的时候太长,而看客都已经失去了耐心,仿佛这场对弈输赢已定。
他执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便听首位上的昭帝道:“寡人听闻安和长公主的棋艺甚是精湛,不知你看寡人这长子棋艺如何?”
陈皇后笑吟吟地接道:“不切磋如何知深浅?陛下的意思下一局是长公主和容辰对弈吗?可依臣妾看啊,长公主来了大昭可不急着这会儿,两个人有相同的兴趣就是好,以后他们对弈的时间还长着呢。”
昭帝闻言朗声大笑:“是啊,昭周共结秦晋之好乃是幸事,不宜搁缓,容辰和安和才子佳人,当凤凰相偕而飞。上春三月初七是个良辰吉日,举国同庆成婚,长公主觉得妥否?”
底下歌舞依然,一众皇子脸上的神色各异,容辰笑意温和。斐庭则等着庄婵应声,还没听见声音,抬起头,却有一抹从水袖中露出的刃光,晃得他双眼一眯。
只看领头的舞姬从水袖中抽出匕首,一脚踩在柱上借力朝首座上的昭帝刺去!
那一瞬间整个场面都混乱起来,昭帝惊呼,众人耸动,尖叫声四起,斐庭和容辰同时起身,斐庭多年习武,身手极快,掠向前挡在昭帝面前,一把握住匕首!
昭帝脸色惨白,然而吓僵了,慌忙呼道:“快救驾!斐、斐庭……快、快杀了她!”
斐庭正要扣住舞姬,却没想到这女子动作生风,快得不可思议,从被他挟制的方寸之地辗转闪退,左手又现出一把匕首,狠辣地朝昭帝心窝子捅去——
这下要是结实了,昭帝便只有出的气了,分毫之间,斐庭挺身挡下,匕首顿时刺进他的身体,鲜血飞溅!
水榭里的惊声更多了,斐庭毫不停顿,拔出束韫剑横扫,逼得舞姬连连后退,他看准时机,一剑刺去,剑尖没入舞姬胸口。
正要捅个对穿,舞姬退了几步站定,明明受了伤她的动作却丝毫不滞涩,斐庭再看,发现她的胸口衣襟半分血迹没有,但却明明白白的潮湿一片……
怎么回事?斐庭有些傻眼,这才发觉刚才刺入的那一剑不像是刺入人的ròu_tǐ……
他看着面前身形高挑,面戴轻纱的舞姬,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这人不会、不会是卫攸吧……
正当这时,舞姬朝他眨了眨眼,挥舞匕首再度袭来,斐庭正要迎上,她却只是虚晃一招,翻身从亭边跳入水中,遁了迹。
斐庭站在原地,简直控制不住地满心崩溃。
原来卫攸所说的帮忙,竟然是用的这一招,简直太毒了!
他想到了容辰所说的周人可忌,看向庄婵,对方知不知道卫攸这个计划?
斐庭便见她隐在混乱的人群后方,仪态端庄地将一盏茶饮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丝从容微笑。
到了这一刻,羽林军才赶到水榭,巡卫四周,昭帝被陈皇后和容辰扶起,皇子们围上来问候,急唤御医。
昭帝一脸沉色,挥手拨开他们,怒道:“关键时刻一个个都不中用,现在才来有什么用?!眼睛都长哪里去了?我需要御医吗?需要的人是老二!”
他大步朝斐庭走来,看见他胸下的伤口皮肉外翻,语气变得缓和起来:“斐庭,这次多亏了你,你还在流血,赶快去包扎一下……”
斐庭脸上的表情很淡,他的目光落在昭帝身后的陈皇后身上,对方则朝他投来怨毒的眼神,他收回目光,对昭帝回道:“这不过是小伤,不用担心,护卫父皇乃是儿臣的天职。”
经此刺杀,鸩酒一案于斐庭而言已是过眼云烟,胸下的这道伤口成了特赦金牌,昭帝不仅不会将前事归咎于他,反而还会加以封赏。
他和容辰的这场对弈未完,输赢却已经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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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水榭百丈外,卫攸从湖水里湿漉漉地爬上岸,他把眼前的湿发捋开,从胸口掏出两个瓜果,把被束韫剑刺破的果子几下吞吃入腹,望向远方重重宫殿,盘算着出宫路线。
前方羽林军的脚步声传来,火把如线,卫攸来不及多想,连忙左转右转,翻进一处庭院,躲在蔷薇花架下面。
院子宫人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