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米吧,没正经量过……”
可就这一个轻轻巧巧的一百多米,一桌人已是啧啧惊叹,钦羡之余又诚心求教,“当时的trimix是多少?”
阿蓝愣住,朵拉给他解释,“气瓶里氦气氮气氧气配比是多少。”
“我没……”阿蓝刚说了两个字,瞥见朵拉眼中的欲言又止,生生刹住,“别人给的,我也不知道。”
师弟略显遗憾,倒也不太在意,转过头和兄弟们大声争论起trimix该怎么配效果最好。朵拉思忖一会,举一串土豆片挡住嘴问,“你是不是压根没用过水肺?”
阿蓝把脸前明晃晃的竹签子尖儿推开一点,也压低了声音,“不用水肺,应该潜到多少?”
“六十米俱乐部成员,国内不会超过二十个,你要是真能自由潜到一百……”
“等等……”阿蓝咬牙,“什么叫我要是真能潜到一百?”
“你还真潜过一百啊?”
“二百都没问题!”
朵拉扑哧一声笑了,“你上辈子属海豚的吗?”
阿蓝哼哼,“海豚潜得可没我深。”
果然吃饭最增进感情,一轮串撸下来,阿蓝成了老鸟们口中的小老弟,和朵拉头碰头说话也不再脸红,江轩嚷嚷着要他当护花使者送朵拉回寝室,他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了。朵拉暗暗高兴,硬拉着他来聚餐,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的简历苍白素净,却藏着她按捺不住想要打听的曾经,她想接近他,想了解他,想探究那双常常让她无所适从的黑眼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为了那块多半再也讨不回来的贺兰石,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海大临海,通往校门的路就在沙滩上方,两边却掩映了如云的松柏和灌木,行走其间,不见海浪,唯闻其声。夏夜的萤火虫像坠落草丛的星星,朵拉拈了一只,边走边玩边回味刚才的烤鱼尾,“味道超棒,你不吃真是亏。”
“那鱼不新鲜,吃了也不见得赚。”阿蓝两手插兜,老神在在地回答。
“没吃你怎么知道?”
“我能闻出来。”
“啊对,你是渔村长大的。话说,”朵拉嘀咕起来,“你一个打渔的不吃鱼,从小没饿死也很命大啊。”
“我以前吃的。”
“现在为什么不吃了?”
“不喜欢挑鱼刺。”
“以前不用挑吗?”
“以前没别人,我都……”他顿了顿,“直接吞的。”
“噗哈哈哈……”朵拉喷笑,什么不喜欢,“你是不会吧?!”
“我当然会!”阿蓝拧着眉毛矢口否认,“这里河鱼是污染的,海鱼是死的,不值当我挑刺。”
“口味还挺刁。那我买的蛋糕没刺,你怎么不吃?”
阿蓝默默往前走着,没有回答她。
“难道是嫌不好看?我在海洋馆旁边的蛋糕店买的,他们的翻糖鲸鱼很有名,镇店之宝呢,很多人从海洋馆出来都会买一块……”朵拉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你天天在海洋馆工作,肯定吃过了,是不是不合口味?下回我不买翻糖,其实他们家草莓慕斯才好吃……”
“你吃过?”
“什么?草莓慕斯吗?”
“翻糖……鲸鱼。”
朵拉摇摇头。
阿蓝回过头,看着她,“不是镇店之宝吗?”
朵拉笑了笑,有点惆怅,“可是他们家的鲸鱼做得很难看。”
“鲸鱼本来就不好看。”
“谁说的。”朵拉抽出一张面巾纸,揭下一层来,拢成半透明的薄纸袋,把萤火虫装进去,“蓝鲸是海里最漂亮的动物,就像美人鱼一样。”
“童话里的那种。”
“当然了,不是儒艮,是童话里的那种。”朵拉用力强调,“皮肤像玫瑰花瓣,眼睛像蓝色湖水,戴着百合花编的花环……”
“每个花瓣都是半颗珍珠。”
朵拉笑起来,“《海的女儿》,你还说你没读过书!”
阿蓝也笑了,“听一个朋友说的。”
朵拉转转眼珠,“是个女孩子?”
“……嗯。”
“送你贺兰石的也是她,对不对?”
“……嗯。”
朵拉没话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空气突然陷入某种奇怪的安静,深夜的海边小路,只剩下浪花刷岸的沙沙声。
“朵拉。”
“嗯?”
“我以为,你会好奇她。”
毕竟有那么一阵,是她追着他索问贺兰石的来历,线索断在那个传说中的女孩子身上,到现在她想起来都还有一点痛心——可是,可是在他蜻蜓点水般的两个“嗯”字里,朵拉忽然没有了追根究底的心思,极轻极淡的语气,蕴藏着至深至重的思念,微光从他墨色的眼睛升起又隐去,她听得清楚,看得分明,多傻啊,不说一句话就走了,这么不仗义的姑娘,亏得他恼着怨着,还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回忆里。
还是不要问了,她不敢窥探他被辜负的过去,更不敢叩问当年那个同样不仗义的自己。
叨叨,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昨天欠的债。
接着码今天的份……
有人吱一声没?
☆、夜归
萤火虫在纸袋子里扑棱,黄色的光晕一跳一跳,连带着她的目光也闪烁不定。
“我没江轩那么八卦。”朵拉干笑,“再说,公然在一个女生面前怀念另一个女生,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我不会给你学坏的机会。”
胡诌得煞有介事,阿蓝都一脸的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