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出了命案后已被封起,七皇子生母位分低,哭天抢地了几番后被安顿在宫所中,名为静养实为圈禁,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此案便如此快速地,雾里看花地揭了过去。
那他岂不是白住了近月的大牢?着实不划算。
萧然来到易持宫门前,只见宫人稀往,冷清得能和他一比。空旷之中,易持与他的侍读兴怀的谈话声便显得更为响亮。
宫人刚通报他来了,易持就扔了笔跳起来,跑去抓着萧然两臂上下察看,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先前去看你,你在榻上昏沉得不省人事,见了我张口就叫成六哥,我只道坏了,萧然成傻子了……如今,如今……你总算好了!”
萧然拍他肩:“劳你挂心了。”两人相语一番,直到兴怀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萧然才挥开易持激动的手,起身同离。
踏出八皇子宫门,他跟在兴怀身旁,并不离去。
“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兴怀走到无人处,停了脚询问。
萧然审视了这位瘦弱的太傅之子,许久后退开一步弯腰:“萧然多谢赵公子,救了六皇子一命。”
兴怀四望,确认无人,低了声:“世子,这种玩笑开不得。”
“赵公子,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知道一些细枝末节。不然当初在牢中,大可推你出来抵罪。”见兴怀默然不答,他又开口:“易持知道是公子害了他手足么?”
“与八殿下无关!”兴怀猛的抬头,盯了萧然片刻,垂首道:“此处不便多话,兴怀恭请世子明日到赵府一叙。”
萧然点头,转身时又被叫住:“敢问萧世子,你当真拿八殿下当朋友?”
“那是自然。”
“那六殿下呢?”
他静了片刻,而后轻声说:“天下惟我可欺他,害他,旁人一个不许。”
隔日他光明正大出了宫,到赵府时,兴怀已等了许久。
入了赵家密阁,他卸了往日在八皇子面前的开朗面具,苦笑问:“世子如何敢断定我是凶犯?”
“我并无断定。公子不过是补刀杀了人,最开始的凶犯依然是那名侍读,以及……”萧然没有说出那个敢和东宫分庭抗礼的名字,顿了顿继续说:“我仔细看过皇甫弘净的尸体,后脑有淤血粘附头皮,基本是那侍读所为。有人想让皇甫弘净死,他的侍读就是下手者,只是也许他太害怕,没能一口气下重手,只将人敲到晕死,拿刀刺了一下便落荒而逃。”
“此后有第二个人进了国子监,想来皇甫弘净与此人相识,昏沉间只顾着呼救,但此人彻底杀死了他。”他看向兴怀的手,“我未在现场找到皇甫弘净衣上的腰带,猜是公子以此勒死了他,然后……”
兴怀静默听着,甚至还点了点头。
“我猜你拔走了原本刺在他腹部上的刀,用了他自己那把御赐的,在那个创口上反复再刺,最后将那段腰带塞入其中,再将刀重新刺入。”他缓缓说着,“我想,原先的行凶之器,是属于六殿下的。”
“但能这样做的,人人皆可,不独为我所动手。”兴怀轻笑,不回应他的猜想。
“只有公子的手,才能勒出那样的痕迹。”
萧然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他,而兴怀看的是自己的右手。
“赵公子,你在指点易持字体时,从来不动笔,只是口耳相传。你在武场从不挽弓,你在国子监为易持磨墨,用的一直是左手。”
萧然逼近他:“你不是天生惯用左手,但你的右手用不了。皇甫弘净脖子上的勒痕,只有你这样特殊的用手才会形成。你成为易持侍读的时间并不长,可六殿下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想必是公子曾担任过其他皇子的侍读,才能与他常打交道。而我印象不深的皇子侍读只有两位,一是三皇子,”他声音微冷,“二是皇甫弘净。”
兴怀的脸隐在阳光照不到的y-in翳里,半晌,其苍白的脸上浮现怨毒与憎恨交织的怪异笑容。
“世子,你当真想知道……其中的细枝末节?容我先声,”他低低笑着,“六殿下也在其中。”
萧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本就想知道皇甫六的事。
“好。”兴怀请他落座,“容我先问一个问题,世子对三皇子皇甫飞集的印象,是怎样的?”
“毒辣狡诈,野心勃勃。”
“那是如今的皇甫飞集,我问的是,当初还在宫中,尚未加冠入朝的三皇子。”
兴怀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在试探他。
萧然想,未加冠,那就是两年前,或者说是在他坠马之事前,可那四年里,他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我与他几无交集。六殿下告诫过我,因此我从不主动接近他,他也不曾来打扰。”
兴怀楞了片刻,失声苦笑:“六殿下……”他整理了一些词汇,语气有些森然:“那么让我来告诉世子,未加冠之前的皇甫飞集,是为宫中第一妖魔,荒 y- in ,卑劣,藐视纲常,以羞辱他人为趣,以……”他的手抓紧椅子边缘,试图令接下来的话不要显得太过耻辱:“以□□他人,施加暴行为乐。”
萧然眉一跳。
“我和皇甫弘净同年所生,自五岁便成为他的侍读,我挂念过他,相信过他,但这个我所深信不疑、几欲成为我信仰的人……”
却在他三哥的一句暗示下,毫不犹豫地、毫无留情地将他送到那个恶魔取乐的密室里。
“世子,你尝过那种滋味么?你奉他如神明,他视你为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