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啪”地一声轻响。
第二天她早早去了安世斋,他却已经到了,戴着耳机,半靠着沙发,长长的腿随意搭在茶几上头,吊儿郎当的。
一见到她进来,他“嗖”地一声坐得毕恭毕敬。
陈杨忍不住好笑:“啧,真能装。”
蒋东收拾好东西,笑笑地站起来替她拉开椅背:“这怎么能叫装呢!这明明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看,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句玩笑,便能拉回两人千山万水的距离,亲近得好似天天见面。
他在她对面坐下,伸了手替她斟茶,问:“开车了吗?喝点红酒?”
“今儿不想喝酒。”她懒懒道,“就喝茶吧。”
“我是怕你喝完茶再睡不着。”那小子眯眼笑,“你年纪也大了,对吧,比不得我们这些小年轻。”
“呸。”陈杨拿眼斜他,“能不能说句人话。”
“对对对,您晚上能喝茶,来来来,这一壶都归你。”他哈哈笑。
“小东。”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勺子,淡声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他笑不下去了。
“我不该求你什么。”她低声道,眼睛也低垂着望着餐盘,“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不必管我怎么想。”
“杨姐。”蒋东初见她就觉得她今儿情绪不高,这会儿也有点急了,“我当然得顾及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嫌我年纪小,嫌我幼稚,但我就算再不懂事儿,也知道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为她好。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你的想法呢?”
陈杨望着他年轻急切的脸,欲言又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希望你怎样……但我知道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的。你这么年轻,让你自己把感情压在心底,实在太难为你了。”她苦笑,“感情这回事儿,我也算是过来人,单方面压抑是压不住的。所以,没关系,你可以表达,我替你掌着这最后的分寸就好。”
“杨姐……”蒋东只觉鼻子微微一酸,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即将喷薄而出,“谢谢你。”
正巧侍者敲门进来上菜,算是打了个岔。等侍者关门离开,他稳了稳情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真正该说的已经说了,我心里也没什么压抑的了。”
“比方说,你可以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她笑着回。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抓抓头发,忽然变成了一个羞涩的小男生,“反正,很久了。至于为什么喜欢你……”他笑起来,“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你什么都好,什么都可爱……”
陈杨听着,暗暗心惊。
她的确可算是过来人,听得出那羞涩话语里的沉沉感情。他陷得似乎比她以为的还要深,深得多。
“小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爱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我,你把她想得太美好了,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陈杨微笑道,“你觉得我什么都好,是因为咱们处在姐弟的位置上,不远也不近,真要成了恋人,一起面对柴米油盐,你就会发现,我可能是一个好姐姐,却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人。”
“有可能。”那小子想了想,竟然同意了,可下一句话却大大出乎了陈杨的意料,“既然你担心这个,不如试一试好了,咱们交往看看?”见陈杨张口结舌,他忽地笑了,“怎么?怕了?”
陈杨瞪他半晌,垂下眸子,点点头:“嗯,怕了。”
这一下大出蒋东预料,顿一顿才道:“行了,我也不逼你。你也别再劝我。咱们顺其自然,行吗?”
陈杨无可奈何,只得转了话题:“尝尝菜吧,都快凉了。”
菜都是蒋东点的,也都是陈杨爱吃的,安世斋的口味自然是好的,可今儿吃在陈杨嘴里却不是滋味。
一顿饭吃完,两人沿着长街走了一会儿,聊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心中都颇有些感慨。
但这感慨却不像往日可以随意出口,只能憋在心里,若无其事地继续聊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蒋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却觉得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遥远。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音,街上寥寥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埋头走他们的路,天灰蒙蒙的。
再过两周,便是春节。年会已经办过了,丰厚的奖品盖不住人群的萧索。陈杨安排好放假事宜,收拾了些带回家的年货,跟蒋东一起开了车回家。
这些年,每年回家,家乡那个小城都会变一个模样,让人忍不住感叹时间的流逝。
往年都是应思白陪她回去,司机保镖外加好几辆车的礼品,一群人围坐着热热闹闹地喝茶聊天。今年却只有蒋东在她身边。一辆车,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必费心思应酬,倒也干净。
进了大院,就不时有人远远招呼一声,转过前面的路口,第一栋楼三楼便是陈家。蒋家也很近,就在旁边的单元,四楼,两家上了阳台可以互相招手。
车子一靠近,便听见楼上母亲叫道:“杨杨。”显然是已在阳台上张望了许久。
“东东!”另一个声音也在叫。蒋东停了车,抬头看,就见自己老妈正正站在陈家阳台上冲自己挥手,不由乐了。
“老妈您可真行,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您倒跑陈伯伯那儿去了。”他下了车,仰头打趣道。
“那不是知道你俩一块儿回来么!”他老妈在楼上乐,“杨杨好像瘦了啊。”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