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和你家姑娘说说,你们都下去吧。”
雪雁带着丫头们便下去了。
黛玉让了一回茶,便问:“探妹妹突然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呢?”
探春笑道:“什么时候我来林姐姐这里也是这样难呢?林姐姐,想当初大家住在一起好的时候。我们家就三个姐妹,还有林姐姐、史妹妹、宝姐姐。再后来又多出了四个人。大太太家那边来的邢姐姐、大嫂子家两位姑娘、薛家小妹。整整齐齐的好不热闹,没想到竟然散得这么快,那日你和薛家小妹妹共战史妹妹联诗的事,仿佛还在眼前。没想到转眼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黛玉心想好端端的,她跑来就是为说这话么?黛玉的目光移向了壁上的一幅字画。探春继续说道:“我还很想下个帖子将当初在场的姐妹们聚齐。”
黛玉却说:“只怕三妹妹是无法办到了。”
探春苦笑道:“是呀,办不到了。二姐姐走了,少了一人。史妹妹守着一个得了痨病的丈夫,李家的两位姑娘听说有了人家,自然也是不会来的。邢姐姐嫁了薛家的二公子,自然也走不开。这些都不说了,我想林姐姐也不愿意回去吧。”
黛玉望了探春一眼泫然道:“我回去做什么,原本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家早在幼年的时候已经分崩离析,不过梦中相聚。”
探春道:“我就知道,林姐姐从来没有将我们家当成自家。”
黛玉苦笑了两声,因此又问:“敢问三妹妹此次来,莫非是要请我回去不成?”
探春停顿了下,目光也渐渐沉了下来:“林姐姐,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黛玉显得有些眩惑,不解的看着她:“三妹妹要上哪里去?”
探春定定的说:“有人说过一两月便要走,有人和我说来年开春才走。其实我也不大知道那里到底有多远。林姐姐我来辞一下你,当初住在一起的时候毕竟姐妹一场。他们让我去,我推脱不得,只能去了。这一走,还不知今生有没有回来的可能。”探春说到后面时竟是酸楚。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问:“家里人给三妹妹说了门亲事么,要去哪?”
探春吐出了几个字:“去茜香国和亲。”
黛玉当时就觉得石化在那,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事会落在三妹妹的头上。难不成是当初王爷替她求情,南安王府的人改变了主意,然后就让三妹妹去么?这原本是自己该承担的事,为何又要三妹妹去承担。黛玉觉得胸口闷得厉害,身子也有些虚晃飘忽,紧紧的握着椅子上的扶手。
“为何,为何偏偏是这样,三妹妹,原本你不该……”
黛玉的话未说完,探春却接了过去:“林姐姐,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好说的。赵姨娘说我拣高枝了,这下可真是拣高枝了。我也不怨恨谁,左右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哪一天不想着从这里走出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这样快,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黛玉偏过头去,不敢去看探春的脸。她不知道那张脸上是否写上了对自己的埋怨。
探春向来豁达,笑了两声,随即又道:“林姐姐,当初在园中你的才气是数一数二的,我很是敬服。他们也常说你小性,又常病着,林姐姐又敏感。在我们家这些年了,却始终将自己当个外人。别的不说,就是老太太对你比起对我们三姐妹来也厚了好几倍,只不过林姐姐心里始终有芥蒂,既然出来了,不回去也好。各有各的活法。只是我想说你也不要怪二哥哥,他和我一样,都是不得已。”
“三妹妹,你别说了。”黛玉觉得喉头哽咽,拿着绢子拭泪。
探春道:“这些话我除了和林姐姐说,又和谁说去呢。宝姐姐成了宝二奶奶到底也没有以前那样好亲近了。大嫂子她不大管事,虽然也能解闷,但她满心想的是兰儿。四妹妹那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他们都说我向来志向远大,可惜生错了时候,所以才不济。要说命好,我们这里谁又比得过大姐姐呢。可大姐姐道头来结局究竟也不怎样,人走茶凉。她跟了皇帝一场,最后走了连个谥号也没轮着,所谓的繁华真正只是一场梦。就像我们家的园子一样,我是许久不去了。不过白锁着,任由里面的野草飞长。”
黛玉想了想才问:“是南安太妃认了你做义女么?”
探春答应道:“是呢,说还要封郡君。”又苦笑了两声“我要这个封号做什么?”
黛玉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突然离了座,在探春跟前跪下便道:“三妹妹,这事本不该三妹妹来承受的,我对不起你。”
慌得探春忙扶她起来,急忙道:“不,这事怪不得别人。是我命里躲不过。老爷复职了,家里说不定还能有兴旺的可能,我这一点牺牲算得什么。”
黛玉又去看探春,只见她顾盼神飞,削肩细腰,言辞爽利。依旧还是荣国府里那朵又红又香的玫瑰花。她的眼中似乎有一层水雾,更多的却是坚定。
此时雪雁进来说:“外面下雪了。”
探春想来了这些时候也该走了。大家来到廊下,果见空中曼舞着一片片的雪花,就像四月里的飞絮一般。
探春望着眼前的情景,突然念道:“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周瑞家的走来,赔笑道:“三姑娘,该去王妃那里问候两句就得回去了。”
侍书替探春拿了一领大红羽缎来与她披上,探春回过身子来与黛玉道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