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了,睡不着,我说,崔扶你再给我讲讲你们名门望族的招数啊,听起来好像挺好用的。崔扶摇头,继而又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一句,露脸的事,一定要大张旗鼓,化简为繁,丢丑的、犯法的事一定要隐秘行事,化繁为简。至于你修行如何端看你用多少心思了,天晚了,睡吧,我今天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说的都是胡话,做不得真,以后旁人问起可不许说是我教的。”
我被他的话弄的哭笑不得,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喝多了酒还能这么明白的人,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装醉。我看他就是后者。
一时高兴过了,心头那座山重又重重地压了下来让我透不过气,不能生养,这事早晚也会被揭穿,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自请下堂还是厚着脸皮若无其事然后给崔扶纳妾抱了他小妾的孩子来样?我想我大概没有那个心胸做到后一点的,若是我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想我大概下得去手掐死那孩子。
现在,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以我娘的善良应该做不出危害邹昉的事,她那么柔顺,可转念,谁知道呢,若我能下手掐死丈夫小妾的孩子为何我娘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忽而又想,若我是富氏想必也会使些缺德手段让自己儿子接掌家业的,毕竟那么大笔家财谁能不动心呢?
这些个念头搅得我脑子里乱乱的,无论她怎样有理,当年没有反抗能力的我却受到了牵连,不能原谅,绝对不能。我转个身,崔扶的脸在帘外如豆的灯光下只能看得朦胧,看起来好像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是啊,这是崔扶,连进士都能为了一个赌约去考,升迁贬谪也无喜无惊,天大的事也能轻松化解,我邹晴何德何能配得起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以后,我连一儿半女都不能为他生养了,又不想他纳妾……他却千方百计为我留下一个儿子,将心比心,我怎么能这样自私让他在这世上都没有能延续的骨血。崔扶呵,你是个好人好丈夫好父亲,可我却不是好妻子,我不配你。
崔扶的胳膊忽然搭到我腰上吓得我闭了眼,这才发觉眼角湿湿的。
刚养了两天手,邹昉亲自登了崔家的门,说老怪物病了想外孙,所以想接我和禾苗回去住两天,大唐律说,人之常情,多住几天也无妨。我不自觉看向崔扶,他冲我点点头然后对着他娘说道:“岳丈大人病了我这个做女婿的也该去探视一番,否则就太失礼了。”大唐律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出了崔家门,崔扶和我们挤马车与禾苗赌钱玩,把禾苗那几个铜板都赢了过去,闹得禾苗在车里又跳又叫,我跟崔扶说他也不教禾苗学好的,崔扶便粲然一笑道:“技多不压身嘛,会赌钱多好,穷途末路还能拿一文钱翻身。”
富氏没出来迎我们,邹昉说她去慈恩寺里为全家祈福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头低低的,显得背越发的驼,生出一些可怜。我知道他无辜可这时候看见他总是怒火中烧,所以便不言语进了门。不管怎样,既然眼下我还想保守我的秘密就一定要配合老怪物的安排,当然,我还有一点心思——那日我只揍了富氏却放过了他,这两日让我一直耿耿于怀,一句王八蛋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况且还有温芷的事我没闹明白呢,虽然此时这事问与不问也无所谓,但我将来是要去见冯小宝的,他要问的我自然要解释给他听,起码要为自己洗清冤枉。
乍见老怪物,发现他愈发的奇形怪状让我作呕,可当着崔扶和禾苗的面我又不好发作便只得忍着,眼看着禾苗跑去亲亲热热地叫“外祖”也只得咬牙忍着,咬得牙槽生疼。
小禾苗啊小禾苗,你可知你本该在父母面前承欢,可如今你却流落别家与你生父成为仇敌都是这个老怪物害的?
崔扶很坏,崔扶说:“岳丈大人,昨日我去慈恩寺为我母亲还愿远远地见着了庶岳母,我欲上前拜见却见她转身走了,庶岳母脸似乎有些红肿,寺庙之内草木繁杂蜂虫又多,不知道是不是被蜂虫蜇了,若是,也该派个大夫去瞧瞧才是。”
还庶岳母,我又孤陋寡闻了一次。
老怪物脸色不大好,阴沉的目光看向我旋即又看向别处才道:“无妨,身边跟着她平日里细心的女婢呢。”
终于,我找了个理由单独和老怪物说话,我让崔扶不许跟着,因为我要问些家丑之事不想给他听见,崔扶便很无辜地看着我说道:“一家人还分什么你家我家,多生分。”
崔扶这个人精,为了防他偷听我特意以“水边空气好去走走对身体有益”的借口带了老怪物去了后园人工挖的小湖中的湖心岛上的亭子里说话,那岛上只一条路,亭子周围都是低矮的花儿,除非是鬼,否则连个婴孩儿都藏不住。
“先跟你说清楚,我回来并不是因为孝顺并不是觉得你可怜,而是我还想这个秘密多保存几天,所以你别自作多情。我今天想问什么想必你也知道,那就说吧,让我这个受冤的也明白下来龙去脉。”亭子的窗开着,我站在床边往外看,那张脸我怕看了会吐。
老怪物半晌没说话,我也没言语,反正我身体好,在这儿吹多久的风也不怕。后来他张了口,缓缓的有些沉痛的,不知道是否是假装:“富氏生了邹昉之后怕你娘再生出嫡长子来,所以花了重金从西域弄来了能让女人不孕的秘方,她便趁着你娘生病的时候把那药粉放在糕点里、羹里、药里给你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