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如如小声对她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六点在我家集合开会。”
韦春龄一手抓着莫静姝的手,一手不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冲郑如如点点头,比了个口型:“你先去,我准到。”
第67章 释疑
韦景煊又被合佳氏叫去。他走入慈懿堂时,自己觉得好笑。想当初他作为载振贝子的“妻子”,几乎天天与这位婆婆斗法,每每将她气倒,慈懿堂虽在边上,却是难得踏入。如今他成了那木小郡主的丈夫,倒意外受这位丈母娘的赏识,短短几天,他出于不同的缘由,已多次出入此间。
这次,韦景煊到的时候,除了合佳氏和那木,他的大舅子载振也在。
载振看到韦景煊仍多少不自在,韦景煊却恭恭敬敬地和他打了招呼。
自从溥仪退位后,王府便如乌云罩顶,无论主子奴才,人人顶着一张哭丧的脸。合佳氏的神情也宛如一个身抱隐疾的人,她几次目示儿子,见他始终一声不吭,只好自己说:“载振,你不是有事要和景煊商量?怎么他来了,你又发起呆来。”
韦景煊听说,忙转向载振:“不知大阿哥有什么事?”
到此地步,载振只得说:“是阿玛的事。皇上宣布退位后,他老人家精神萎靡,我们想让他去天津散散心,他却坚持不肯去……”
那木实在忍不住,插嘴说:“他们都怪阿玛收了袁世凯的钱,相帮劝太后同意皇上退位,对他恨得了不得。现在革命党要进京了,他们匪性难改,袁世凯心性浮动,又靠不住,阿玛再呆在京里,肯定会有危险。大阿哥在天津有寓所,我们想劝阿玛暂时去那里避一避,阿玛向来聪明,可这次偏偏和我们闹别扭。我们怎么劝,他也要一个人留在北京。”
载振狠狠瞪了那木一眼,合佳氏也多次对女儿使眼色,那木还是一口气说完,又问韦景煊:“你和阿玛处得来,你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
韦景煊想了下奕劻拒绝离京的原因,没想明白,他说:“你们先不要着急,待我去问问阿玛,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载振说:“你得赶快。我已经买好全家人明天一早去天津的火车票,要是不行,又得重新弄票。这两天去天津的人不少,火车票也不容易到手。”
韦景煊这就去找奕劻。他走时,把那木也拉了出来,问了她几句话,排除下奕劻是因为钱财上的原因才不想离开北京。
那木却误会了,她笑说:“其它事怎么安排的我不大清楚,不过钱的事你放心。额娘偷偷告诉过我,阿玛光在英国,就存了七百多万英镑呢。王府里的东西就全带不走,以后也断不会短少我们两个的花销。”
韦景煊点点头,心里暗暗佩服这位丈人的敛财手段。
告别那木后,韦景煊直奔紫梧书院。
奕劻难得在家穿着朝服,一副行将上朝的打扮。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像多日未修整的园圃,散发出一股颓丧的气息。
韦景煊还没开口,奕劻就说:“他们这回派你来了?你告诉他们,我意已决,谁来,我都不会离开北京。他们要走自己走。”
韦景煊十分迷惑,他说:“阿玛,你留在北京,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没有。”
“是不想去天津?”
“也没有。”
“那是……”
“唉,你别猜了,我就是不走!”奕劻沧桑的面庞突然显出孩子气的倔强,又掺着些委屈,他说,“事情到这般地步,是我一个人的错吗?现在倒好,为寻个替罪羊,把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推。良弼死了,就说我暗中勾结革命党,所以他们从来不对我动手。太后自己耳根子软,被袁世凯一忽悠,就同意让皇上退位,也说我收了袁世凯的钱,帮着劝太后,一手断送我们大清的江山。我不收钱,皇上就不退位了我算是看透了。这帮人平时藏着掖着,该拿的一点也没少拿,现在却联合起来指责我,一边指责,一边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了。我偏不走,让他们走。我一个人留下,守着紫禁城,革命军进来,就让他们先杀了我吧。让那些人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只贪图钱财的小人!”
奕劻情绪激动,说到后来,声音哽咽,竟哭了起来。看来他这几天,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韦景煊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心想:“这巨贪,不肯离开,原来是愧疚上了吗?”他忍笑,说:“阿玛当然不是贪财之辈,但朝代变迁,难免混乱,以你现下身份,孤身留在北京,怕会成为新旧两股势力的靶子。”
奕劻听到“孤身”二字,不由得一哆嗦,但仍旧逞强说:“那又怎样?反正我不走。”
韦景煊不再多劝,施礼离开。
他一回到慈懿堂,合佳氏和那木就围上来,连载振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韦景煊摇摇头。几个人失望地叹气,载振恨恨跺了下脚。
韦景煊也不理会,问载振说:“明天预定几点出发?”
载振一愣,说:“车子已经到了,装好东西,明早六点前得出发。”
韦景煊说:“你照常做准备,明天我们六点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