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紧要的关头,谁都怕沾惹麻烦上身。
倒是府内,比外人以为地平静多了。
谢夫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裘衣,发丝被梳理地十分平整, 一身打扮一丝不苟,从面上,完全没看出她被谢晋之的事情牵连之意。
她喝了口茶, 扬声问说:“谢贼的东西都清出来没有?”
自前几日抄家的旨意下来以后,大少奶奶林氏便指挥着府上的婢子们将从前谢晋之住的院子封了起来。
听到谢夫人问话,林氏点头道:“已经封了院子, 别的没敢让奴婢们瞎动。大爷特地吩咐说,院子里的东西咱们不要沾手。”
谢晋之虽已被清出族谱, 但是一家子到底骨肉相连。他和谢岩是亲父子, 谢晋之谋逆,谢府上下还能活命就算不错了。
这些天,朝臣们是被萧乾翻脸不认人的政策吓到了, 没人敢吱声,也是想卖给太子一个面子。
都知道太子能被放出来, 那位姓谢的良娣功不可没。谢岩又在太子巫蛊一案重审时出了力,这才任由他们得过且过下去。
“老大是个谨慎孩子, 你也是好的。”提起自己长子,谢夫人面上便是止不住的温柔慈祥, “听说老大递上去的请辞折子尚未批下来?”
瞥一眼林氏有些憔悴的脸,谢夫人隐晦地劝慰道:“是你的,无需担心,陛下和太子都有着慈悲心肠。”
林氏年前回京,早听说了自家那位姑奶奶和小皇孙的故事,也知道谢夫人与谢晋之从来不合。
只是她有再大的胆子也没想到,谢晋之居然敢撺掇齐王谋反!
饶是林氏大家出身,现在也全是一头的包,完全看不出京城的风水接下来会如何变动。
意识到谢夫人在安慰自己,林氏只好在脸上挂起疲惫的笑容:“儿媳明白。”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萧霖已经带人到了谢府门口。他出宫以后,几乎是清点了人马,随即过来。
自从谢晋之与萧长勇勾搭上之后,谢晋之处事便有飞扬跋扈之态,因此在这京中,人缘不大好。一听说是抄谢晋之的家,谢府门口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见此,萧霖眉头一皱,却已经有聪明的小兵闻弦歌知雅意,开始轰赶人群。
倒不是萧霖维护谢家人,只是太子宽厚,已为谢岩求情在先,又有早年的情分在。何况,谢宁之的请辞折子现在还没批下来,没准就是萧乾想为萧长亭留条后路,方便他随时起用。
抄家的事情毕竟不光彩,谢岩是不会出面的。谢宁之刚好在府上,便与管家一同领萧霖去了谢晋之的院子里。
“家父身体抱恙,无法来向王爷请安了,请王爷见谅。”谢宁之找了一个烂借口。
萧霖一听便知这是推诿之词,所幸他也能理解,便一点头,没再多话,自有兵士去清点谢晋之屋子里的东西。
谢宁之道:“自从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内子便带着奴婢将这院子封了起来,王爷放心,后宅里的一应物件全没动过。”
萧霖扫了一眼四周:“大公子的为人,本王信。”
谢晋之好附庸风雅,为官几年,贪污倒是还不存在,只不过院子里也堆存了不少好东西。诸如名字、名画,有些年头的瓷具、器具等等。
萧霖一边打量这院子的摆设,小兵们一边将谢晋之的家眷押了出来。
前些日子到底是还过着年,萧乾不知是留了最后一丝怜悯之心,还是为谢家的声名计较,反正是没有在阖家团圆的时候命人捉拿谢晋之的家眷。
既然他都没有发话,谢府上下自然也不会有人去特意地刁难卫氏等人。
谢夫人更是好涵养,一日三餐,油光水滑地养着她,只是无论卫氏如何恳求,也不将外界有关谢晋之的情形透露半分出去。
见萧霖看向被押解的卫氏,谢宁之道:“这是子平的正室,让王爷见笑了。”
卫氏虽然没在身体容貌上受到苛待,但心里的紧张却是无法避免的。这段日子下来,纵有锦衣华服加身,山珍海味入口,也无法为她平添姿色。
多日的担惊受怕使卫氏形如枯槁。
她发丝凌乱,见萧霖站在她身前,卫氏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了下来,声调带着哭腔喊道:“王爷,我家大爷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我求您让我见见他,就见一面。”
卫氏低着头,一手正想挣脱出小兵们的桎梏,去抓萧霖的衣摆。萧霖身形岿然不动,只看了她一眼,便收起了可怜和悲悯,挥手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王爷,在谢贼房里搜出了几本诗集。”有个小兵跑过来,献宝似的将手上的诗集递了过去。
诗集?
挺新鲜。
萧霖正准备接过,却忽然瞥到一旁被押出的另一名女眷,她的侧脸实在太过熟悉,如果不是在谢府,他多半得以为那是姜淮姻。
“等等。”萧霖眯起眼睛,出声制止。
小兵们忙停下,被押着的燕尾微微低着头,半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萧霖道:“抬起头。”
燕尾怔了半晌,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睫毛轻眨,苍白的小脸颤了几下,方慢慢抬起下巴,与萧霖对视上。
待完全看清了燕尾的容貌,萧霖原先的笑容便彻底冻结在了脸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谢宁之,沉声问:“大公子,这也是其弟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