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一点都不乖!”
人间小姑娘没有询问阿福是个什么物种,巴巴地接住它,在怀里掂两下安抚,居然奇迹般地哄住了它。
她笑呵呵地打圆场,“嗳,小家伙淘气,别怪它。闺女,不生气啊。”大花猫在她脚下转悠,她挪不开步伐,对着里屋喊:“茉莉,家里来客人了,拿点零食出来。”
喊了几声没动静,却让她自己咳嗽起来。人间小姑娘抱歉地对沈歆说:“我太惯着她了,估计这会儿在听歌呢。我给你拿啊。”
她抱着阿福,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间。里面传出一声尖叫:“你!你怎么阴魂不散的?阿婆,就是这个东西把我的袋子咬破的!”
“茉莉,小声点,家里有客人。你的零食放哪了?分点给姐姐吃。”
“这是我的,为什么要给别人?”
小女孩被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通,才不情不愿地抱着几包小饼干走到沈歆面前,“喏,给你一包。”
“谢谢你。”沈歆嗅到一股浓郁的白兰香,不禁低头近距离地打量她。
这人间小小姑娘十分瘦小,眉毛淡而细,眼睛尖而长,生了一副伶俐相,而香味来自她衣襟上别的两朵新鲜采摘的白兰。
没等沈歆再说什么,她已经拆了一包饼干自顾自晃到门口。她瞧见桌上放的歪瓜裂枣,问沈歆:“是你把那个丧门星带来我家的吗?”
沈歆同她解释:“它不叫丧门星,它有名字的,叫阿福。”
名叫茉莉的女孩嗤笑,“这是个什么名字?土死了。”
自己的起名水平受到质疑,沈歆心里不大舒服,但念在这人间小小姑娘才丁点大,没见过世面,便宽宏大量地不同她计较,只说:“你即便不喜欢阿福,也不能这么说呀。这样不好。”
“关你屁事咧。”茉莉吃完了手里的,眼珠溜溜一转,迅速抽走了她那包未开封的饼干,对她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地溜回房间。
“你为什么抢回去呀……”沈歆甚至来不及抓住她。
沈歆决定不跟小朋友计较。
她慢慢地踱去屋子里的露天小院。院子里栽满了植物,勉强剩下足够转身的空间,露出方方正正的一角天空,混了泥沙的雨水从屋檐的断瓦上滴下来,滴进正下方的水盆里。
在一众低矮的花草中,有一棵树突兀地屹立其中。可树干太纤细,枝头仅存的几片叶子在风里飘摇。
透过墙上的窗户能看见人间小姑娘在房间里铺床的场景。她弯着腰吃力地掸被子,再缓缓地挺直身子捶一捶。有时她被飞扬的灰尘呛到咳嗽两声,实在咳得停不下来就靠在床榻休息。
沈歆在树下站了许久,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膛里滋长。她回忆起另一个画面,那是晏方思站在树下合上老者双眼的瞬间,白兰花扑簌落下。
阿福不知不觉爬到她的脚边,抬头望她。她第一次觉得这双灰色的眼珠里充盈了多重交织的复杂情绪。它只是口不能言,并不是不能说话。
“你……”
恍然间,她似乎隐约意识到什么,却模模糊糊的,总也不真切。
“茉莉没陪你玩吗?这孩子真是……”人间小姑娘扶着腰从房里走出来,“来,闺女,新采的白兰花,最后的两朵了,我给你戴上。”
沈歆笑着应了她,“之前你送给我的花呀,被阿福啃了一半,提前枯萎了。”
人间小姑娘为她拉正衣领,“这花开不长久的,几天就败了,不用惋惜。等开春了,荻水镇上处处有卖。”
“嗯,那我下次买很多很多白兰花送给你,好不好呀?哦,你不用担心,我有钱,买得起的。”
“嗳,好。”
沈歆念着晏方思在门外站得久了,于是辞别,“我差不多得走啦,有人在等着我呢。阿福,我们回家了。”
阿福在她三步开外停下。
“你不走吗?”她蹲下来问它。
阿福挥舞着小爪子,摇摇头。
沈歆问:“你要留下?”
人间小姑娘艰难地躬下背,抱起阿福,疼爱地抚了抚它的脑袋:“既然它想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就让它玩呗。你过几天再来接它,行吗?”
“那麻烦你了呀。”
人间小姑娘像第一次那样送沈歆出门。她怀里抱着阿福,门槛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大花猫。
沈歆同晏方思走了一段,仍感觉背后有一道温暖的视线相随。她心念一动,对晏方思说:“我忘记一件事。”而后匆匆折返。
人间小姑娘依然在门口,站成守望的姿态。
沈歆气喘吁吁地停在台阶下,仰头对她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对了,我有名字啦。是个善良的老爷爷给我起的。”
人间小姑娘怔了怔。
“我叫沈歆,你呢?”
“阿兰。”
***
晏方思与沈歆刚踏进家门,金来来便迎出来:“你们去好久,老韩打来几通电话确认你在不在,幸好我机智,说你一直在睡觉。”
“谢谢你呀。”
沈歆同她详细说了在外发生的事,才脱掉外套,披了件家居服。她把脸埋进厚厚的外套中,吸了满口花香。想着今天在抱阿福时外套沾了不少灰,需要清洗,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领子上的两朵白兰,托在手中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