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叶清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上的书好像索然无味了。想要追求真理,过分的身外之物就是累赘,死带不去的便都成了粪土。可是这是父亲的多年来的理想,是他半生的寄托。
外面夕阳欲垂,阴冷仿佛从窗户缝里一直钻到她骨头里。她正沉思着,听见楼下的动静,知道是叶远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缓步下了楼。
那人鬓间白丝进来越发明显了,他见到自己的乖女儿出来,便笑着问:“依依吃过晚饭了吗?”
那笑容多么的温暖呢?一如她未出嫁之间,父女两相依为命的时候。
见到爸爸略显疲惫的颜色,她倍感辛酸,只是面上不显分毫,她也笑:“没有,我等您回来呢。”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陪爸爸一起去参加一个酒会,这么多天闷在家里,小心生病。”叶远征求她的意见。“你韩爷爷大寿,我们少不得要去拜访一番。”
这个时候叶清依必定是没有不应的,“那我上去换衣服,您等等我。”
叶远笑着点了点头。
叶清依上了楼翻找出来一条红色的裙子,穿上身去只让人感到明艳大方、端庄非常,丝毫不见半分颓废,正处于婚变时刻的她可不愿意叫别的名门贵女看了笑话去。
未出嫁之前,她父亲舍不得再娶,让他的宝贝疙瘩受了委屈。所以这样的宴会向来都是叶清依跟在他身边的。
……
“叶老先生、叶小姐,好久不见。”韩锦笑着冲他们举杯。
韩锦是韩老先生的女儿,按辈分叶清依是要叫她一声姑姑的。叶清依挽着父亲笑容和煦,“韩姑姑,好久不见了。”
酒宴上觥筹交错,大多数人不过是仰慕了韩家在政界的权势,众人早听闻了叶家事变,那一双双眼睛里饱含了异样的兴味。要放在以前,叶家妇女必定是众人攀附的对象。
韩锦眼神戏谑地打量了一下叶清依,只是淡淡道:“叶小姐……真是好教养。”
家中出事儿,叶远绝不允许她再和李时峻有半点关系,这只知道读书的菟丝花竟然没有哭哭啼啼地呆在家中,反倒落落大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实在叫她们惊讶。
有叶远坐镇,韩锦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只是浅浅淡淡地聊了两句,做出了东道主的样子便工程而退。
待韩锦走后,叶远只是拍了拍叶清依的手,眼神中是无边的沉默与无奈。
这种场合,他们父女俩是非来不可的,她确实是有理由拒绝,可是让父亲一人面对这些蹉跎纷扰,她是半点都不乐意的。
“您不用担心。”她笑着说。
四周再没有从前献媚的人,他们父女俩倒是乐得清闲,只是聊聊家事。听见宴会厅门口一阵骚动,叶清依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李时峻那双幽深的眼。
她呼吸微微一窒,缓缓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是时候要准备离婚协议书了,她看着自己光滑的指甲,这样想到。幸亏当初选了一条颜色漂亮的裙子,不然岂不是在这人面前落了下乘。
叶远见状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带着她往韩老爷子方向走去。他心底里是浓浓的后悔,原以为李时峻是个正人君子,可是能在商界白手起家、立稳脚跟的年轻人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他们跟韩家是世交,彼此各有难处,一直互帮互助到现在。韩老爷子跟叶远的兄弟情谊非常深厚,叶远相信叶家遇难,他一定会伸出援手。
韩老爷子笑道:“老叶,临老让你刺激一下,是不是又重回年轻的时候啦?”
叶远倒是摇了摇头:“我这个年纪,真是有点吃不消,往后真的你帮忙,你可不要推脱。”
韩老爷子的双眼有些浑浊,面容仍留着年轻时候的坚韧凶狠,他笑着说:“那是自然,老叶有我能办的,你可尽量说。”
叶远大概真的微微放下了心。
宴会刚刚开始,叶清依陪同父亲和韩老爷子说话,一直感觉如芒在背,有一股明显的视线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等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毫不收敛的李时峻。
她一哂,心中竟有些荒唐,谁能想到呢?半月前夫妻两个还蜜里调油,她甚至觉得重生回来就是为了与他相伴,然后将父亲的家业打理好,然后顺遂一生……
你知道臆想总是过于美好,它有些像狡猾的希腊人将军队藏于木马之中,等你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深入你的腹地,特洛伊一瞬间便被屠城。
昔日的爱人虽已经站在眼前,可是却并不能让她心中再起波澜,她性叶,如果叶远和李时峻之间必有一战,她必定会站在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身后。
本以为李时峻会避嫌的,可与叶清依的视线相合之后,他便直直地走了过来。
大厅里的交谈声仿佛都平息了许多,他们都在看李时峻和叶氏父女。偏偏叶氏父女还面色不改地与韩家家主攀谈起来,这样的教养真不是谁都能有的。
韩老爷子和叶远正好讲到棋艺。
“我们有一来月的时间没有一起下棋了吧,你这臭棋篓子技艺有没有退步?”叶远笑道。
韩老爷子在这方面可从不服输,他瞪圆了眼,“明天我们就杀上几局,你可千万不要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