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董法医所言,倒在烂尾楼下的男尸,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从男人扭曲的尸体情况来看,应该是从高处坠落下来的。
他背部朝天,趴在沥青地面上,双手双脚都扭曲到了一个极端诡异的角度,从上方俯瞰下来,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近乎“卐”字形的姿势。
而男人的脑袋也在地上撞开了瓢,紧贴地面的半边颅骨都因骨折而完全变了形,好像一个裂开的西瓜一样,连带一侧的眼球都被生生挤出了眼眶外。
死者的身下还压了些木料和生锈的金属碎片。
柳弈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又稍稍计算了一下抛物线的角度,觉得应该是男人在掉下来的时候,身体砸断了一处还没完全拆干净的脚手架,将它们也一并给带了下来。
“都出现巨人观了。”
地上的男尸皮肤呈现一种发污发浊的黑绿色,已经因为腐败而出现了明显的膨胀和变形。
柳弈看了一阵,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看样子,死了得有五六天了吧?”
“嗯。”
董法医也对这个推测表示同意。
“这几天不是下过好几场雨吗?”
他说道,指了指男尸身上皱巴巴的衣摆,“这工地的地势本来就比较低,排水又不行,每回下雨地上都会积水,尸体让水一泡,就更不好分辨他的死亡时间了。”
柳弈点了点头,手指抵住下巴,认真地观察着死者的情况。
“对了,我们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了他的皮夹,虽然被水泡过,但证件什么的还是在的。”
旁边有个东城郊警局的警官c-h-a嘴:
“所以我们才那么快得知死者叫汪金蟾,是这个楼盘的投资人之一。”
他说着看向柳弈,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样,应该就是自杀吧?”
柳弈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抬手朝那栋起了一半的烂尾楼指了指,问道:“死者是从哪里掉下来的,你们找过了吗?”
“哎,还能是哪里!”
东城郊警局的警官“嗨”地叹了一口气,“不就是在楼顶嘛!”
他耸了耸肩,“我们在十六楼找到了他的挎包和外套,还有垫脚用的几块砖块。”
柳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垫脚用的砖块?”
“对啊。”
警官点了点头,“就在他掉下来的这个方向上,很明显是故意叠起来的那种样子——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公分高吧!而且死者的挎包和外套就放在那几块砖的旁边……”
他说完以后,盯着柳弈蹙起的眉心,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弈依然没有立刻就回答对方的疑问。
他想了想,朝建了一半的烂尾楼抬了抬下巴。
“我想上去楼顶看看。”
柳弈提出想要看一看十六楼自杀现场的这个要求,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合情合理,但东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医闻言,却立刻苦了脸。
因为这栋烂尾楼,是没有“电梯”这种东西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靠自己的双脚,从只有简易护栏的楼梯,一路爬上十六层楼。
“鸿景阁”在停工的时候,还处在公寓大楼骨架结构的建造上,除了承重墙之外,大部分楼层的墙壁都还没砌全,几乎还是四面漏风的状态。
公寓的楼梯虽然已经建了起来,但因为还没砌墙的缘故,人走在上面的时候,除了外侧有一根怎么看怎么不牢固的护栏之外,四周差不多可以算是无遮无拦的,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怜江晓原同学这位平常就有点儿轻度恐高症的娃儿,才走到三层,朝下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两股颤颤,脚下阵阵发软,眼看着就要走不动路了。
“老板、老板啊……”
江晓原简直要哭了,“我、我真的不想上去了……求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柳弈伸手,在自家学生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也不想一想,等过几年你开始独立工作了,自己来出现场的时候,难道要跟警察说你恐高不敢上楼,让他们替你上去看吗!”
江晓原的耳朵动了动。
虽然他现在实在是怕得很,但从自家老板的话中,小江同学还是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要继续留他在法研所的意思,顿时跟打了j-i血似的,精神大振,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大力拍了一记。
“行!我挺住!”
他咬了咬牙,对柳弈说道:“我就算用爬的也要爬上去!”
……
于是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足足磨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上到了最顶层的十六楼。
“喏,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