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久没受过这样的痛楚?久到他几乎忘记了,那些年里他是如何在痛楚中成长,也忘记了身边这个制造痛楚的男子……
有多在意他!
“先生……晗儿……”
“别说了……先生知道你要说什么……”君默宁放下藤条,似是被他亲手制造的斑驳伤痕刺痛了双眼般回避着,脱下自己的外袍披
在齐晗身上,扶着他起身挪到榻上趴好。
伏着不动已经疼痛难忍,从书桌到软榻不过几步路,齐晗又生生地疼出了一层冷汗。他转过苍白的脸,看着从柜子上找出伤药的
人影,诚惶诚恐。
君默宁沉默着,拿了药罐给齐晗上药,鞭痕斑驳的后臀上已经肿起了一指有余,受到击打的檩子里积累了淤血,在皮肤上凝成血
点子,渐渐泛出紫色的条状痕迹。今夜,他无疑是下了重手了。
齐晗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感受着有些冰凉的指腹揉散淤血的疼痛,继而就传来一丝丝药力渗入肌肤伤口的凉意。他觉得有些疲
累和昏沉,是累日以来日以继夜地c,ao劳,也是这一晚上又是罚跪又是挨打之后的体力消耗;只是他有太久没有这样与他家先生相
处,而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你师父总是说我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与你说,”静谧得只剩下心跳的书房里,君默宁一边上药,一边浅淡地说道,“我只是想有些
事我做了就好,何必一定要宣之于口?却是我忘了你我师徒从根子上看其实是一副臭德行,越是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付出,我们
越是要十倍百倍地偿还!我为双亲甘心被囚,你又为我舍身忘死,不都一样吗?”
齐晗抬起头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宁静的氛围给了他袒露心声的勇气,正如他师父楚汉生所说,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
“先生,其实晗儿有想过给您去信说明原委的,只是先生与师娘、师妹好不容易得了这份清闲,晗儿实在不忍心打扰……更何况
,这次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晗儿估量着应该能够处理好;只是后来白天澜当着大师伯的面接了案子,晗儿才有些着慌……”
“怪不得你大师伯气得要我来教训你!”君默宁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家兄长,果不其然地见到徒弟吃惊地撑起了半个身子看着他,“你
别这样吃惊,在外人看来,你与君氏分属君臣,可是在你大师伯心里,还是把你当子侄看待的;知道你忌惮他当他是外人,他连
你的身份都不顾了,一封信就把我叫回来教训你……”
齐晗没想到先生连这件事都会告诉他,那是真的不把他当外人了!想到这里,刚刚挨了打的皇帝陛下竟难以抑制地弯了嘴角。
君默宁收了药膏,早就料到了他这皇帝学生的德行。
“今夜的事,若是你爹问起,不用隐瞒,没道理教训了人家儿子还不让做父母的知道的,我又没冤打了你!”君默宁理直气壮地说
道。
“晗儿知道。”
“但是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听见没有?”君默宁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教训你这件事情上,你爹要比我爹讲道理!”
知道先生家中‘传统’的齐晗再也憋不住笑意,又怕惹恼了自家先生,只好重新趴好把脸埋了起来。
打了一晚上徒弟的君默宁也笑了,起身放置伤药,又一边说道:“今夜就在这里歇了吧,明天上过早朝,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齐晗正挣扎着拎起裤子,闻言几乎要跌回榻上,他苦着脸说道:“先生,明日可不可以……”那个金碧辉煌的龙椅好可怕有没有?
!
“当然不可以!”君默宁转过身来说道,“你不去早朝多大件事儿,万一要走漏了风声被我爹知道了,我和你大师伯都得吃不了兜着
走!所以你明天要去,还要若无其事地去,听见没有!”
“哦……”齐晗站直了身子应道,顿时觉得自己肩负着重大的使命!
“人大了果然扛打了许多,”除去后顾之忧的先生君默宁戏谑地笑道,“要换了你小时候,这一顿下来又该烧起来……”
“小时候做错事……总是怕先生不要我,”齐晗扭捏着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些家法责罚就特别难熬……”
能得他这句话,君默宁知道齐晗是真的长大了,也愿意向他敞开心扉,“你身世大白之后我拼尽一切也要把你留在身边;你命悬
一线之际我与天争命也不不愿放弃……这是我的霸道我的执念,也是我知道你也不愿离开……”
“是,晗儿不愿!”
“你今夜来这里之前……我犹豫过要不要打你,毕竟你已经是中州的一国之君……”一句话,让瞬间听明白背后寒意的齐晗惊出了
一身冷汗,但是身后的疼痛提醒着他,那种可怕的假设已经不存在了。
君默宁了然地笑笑道:“后来你来了,并且用行动告诉我……你还是原来的齐晗,是我一点一滴教养长大的晗儿;那我还有什么
理由去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亦晗,你先生霸道惯了,做不了俯首低眉的臣子;但只要你一日还认我这个先生,我就一日愿意忘
记你的身份,只当你是别院里那个孩子……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那一夜,先生脸上的笑意让齐晗想起了别院院子里的那一潭清泉,从云中山深处引下来的活水,清澈、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