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也还没给姑姑请示过呢,姑姑一向精勤,对奴才亦是上心,饶是如我这般疏懒岂不白费了姑姑对我以往的那些教导?”
“你进宫不过数月,在朕面前还拿起了规矩。”皇帝眉眼间透着柔情,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嗤一声,“还不快去?”她心下一紧,往后缩了半步,蹲蹲福退出去了。
走出乾清宫,她沿着两道红墙,走过条条永巷,穿过重重宫门,她脑中只余下冬郎立在渌水亭畔向她浅笑而蔚的身姿,她抬头看向天际,痴站在绵绵的宫墙角下,甬巷之中,恰巧看到医官秦翀羽,被两个小太监从后宫里带了出来,她脑中灵光一闪,死死攥着袍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现在只想打探出冬郎的消息,哪怕只有寥寥几个字也是好的,目下她已失去理智,心里好似浪里行舟,一次次漂高沉落,跌宕起伏地无处彼岸,她屏声静气一步一顿,像吊着根偶线,既小心又坚定地跟了上去。
在靠近近光门的地方,突然有只手拽着她,直拉她进了廊庑和宫墙的夹角内。雪梅跟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眼看过去,原来是曹寅,她瞬即沉默了下来。
曹寅死死地攥着她的手,压低着声线,“你疯了!前头那两个传事太监可不是吃素的,你冒然跟过去,一旦被掌事太监发现了‘左腿发,右腿杀’这是犯了宫廷禁令的事,到时候任你怎样解释,都是百口莫辩!舒穆禄雪梅,你究竟要让纳兰为你牵肠挂肚到几时?”
他攥得她的腕子生疼,雪梅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现下可以放手了么?”
曹寅也觉得自己唐突了,立时放了手,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煞是尴尬地看向未知名的地方,“你明白就好。”
她脸上袭了一丝苦笑,默低了头用脚下的花盆底子,磕托磕托着地上突出来得花岗石,“难道还有什么奢望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曹寅听得云里雾里,低着头靠近了问她:“你说什么?”
她依旧低睫,“现如今冬郎于我而言,只要他平安我便足矣,我跟着秦翀羽也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
曹寅嗤笑道:“都说女人发起情来痴傻得要命,如今我是见着了,往日纳兰同我说起你时,在他口中多是赞你秀外慧中,端重淑慎的,现今又怎会如此冲动,你竟怎么了?若要今生再见不着纳兰,你还不活了么?”
她冲他仰起下巴,眼眸里瞬间蒙上了点点雾气,“我是痴傻了,痴傻到平日里有太多顾虑,时至今日才活得如此不堪,自己爱着的人咫尺天涯,自个儿的命运竟被人随意蹂(揉)躏(lin),竟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我想要的却不能如愿?我不想要的却要强加于我?有时候突然觉着自己着实渺小,微如沙尘,看不见摸不到的,却是如哽在喉。”
她说完便一甩头朝慈宁宫方向走去,曹寅见她撩袍要走,心下一急牵住了她腾在半空的手。雪梅身子一僵,回眸看着他,曹寅如触电般撂开了手,他面色讪讪地欲言又止,他将一把玉屏箫递到了雪梅的手上,“我想,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它的来历。如今只是时间问题,而纳兰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也许你回给他一些信物,他也便能安心。”随手指了指玉屏箫,“这里面藏着他给你的小笺,兹事体大,看过必要烧毁!”
雪梅将玉屏箫横在手中,向曹寅蹲了蹲福,不待她说个“谢”字,他早已转身离开。
至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半弯的毛月亮挂在天上,过水似的清涟了一层湖烟,月朗星稀的同时也演漾了整个夜幕。
雪梅打从慈宁宫出来,就被安排在二人间的榻榻里,可对面铺上没人,虽行动上便宜些,无奈宫内夜晚烛火管制,她从榻上摸着黑起身,将窗子一点点推开,此刻的雪倒是止了、风也停了,只那夜深沉,墨黑的天袅袅漾开,月亮从云层里透出来,因她就只穿了件薄衫,身体倚在墙下已被冻得瑟瑟打颤,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她将小笺打开,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沈水香,罔若见字如晤,嘴角不觉颤抖,“冬郎......”
表妹如唔:
‘自妹入宫,二地相悬,分袂多日,顿如十载。比来怀想甚切,夜来微雨西风,人生几何,堪此离别。朝来坐渌水亭,花(花)径(j)横烟,暮波凝碧,思绪缠绵皆是汝之音容,夜半无眠常忆当初,寻思起从头翻悔,十里长亭黯然惜别,心逐去帆,情缘与江流俱转,执手又有何期?如今卿不在,无奈徒心悲恸,清夜凭栏,残星凉月,备极其凄。
忆昔与汝琴箫和鸣,此事过往皆目难忘,窗外疏梅筛影月,依稀掩映。每每穿廊过汝门,以沫之情,种种心绪非言可尽,然此种愁肠,正不知有百千几结,想彼此同知之矣,痛弊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