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竹秀顾不上浑身湿淋淋的,直接收起伞走了进去。垂着的葛帘已经被人卷起,聂淮裳坐在案前,正一脸焦虑地批着宗卷。
“主事……”神竹秀甫一开口,便被聂淮裳打断:“眼下大雨几乎成灾,酌河似有泛滥现象。恰巧十兰箴和逸菊明被吾派去北俱芦洲的儒门了,不过小琴会已经顺利结束,汝尽快与多梅仙处理这件事,安排好前来意贤都的三教人马,儒门必须尽好地主之谊,务必保证下月的御琴会不受影响。”
神竹秀想了想,道:“可否将他们暂且安排进真儒成学的清儒阁内?”
聂淮裳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允:“可以,如若客房不够,便命儒生们挤一挤,将桃李天下内再空出一些房间。汝领了玉牌去琴舍罢。”
“是。”神竹秀接过玉牌,便急匆匆去往琴舍寻找多梅仙。
雨声震耳,聂淮裳有些心神不定地放下墨笔,托着腮双眉紧锁地出神。良久,隔壁桌的唐多令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声音里还略带懒意:“不出两日,必有祸灾。”
“闭嘴。”聂淮裳冷冷道。
琴舍内聚集着前来意贤都参与琴会的三教人员。由于大雨困路,他们只能暂时停留在这里,三三两两围着,或抚琴或谈论,倒也一派悠然。
席间,最触目的莫过于刚刚夺得了小琴会冠首的神府步莲了。
他的长相酷肖其母,新月眉和水伶伶的勾魂眼,偏偏又是一派清圣冷然的模样。雪白莲华纹的薄缎□□,头戴四佛七宝毗卢帽,浓密乌发曳地,垂着符带与璎珞。此时他正跽坐于草枕上,手结不动明王手印,敛睫诵经。
多梅仙观察了许久,终于从嘴里发出受寒似的嘶声:“啧啧,何等端庄圣明。不愧是‘再来佛相’。”
“梅君既是如此崇拜佛者,何不前去与他共同研讨佛法?”逸曲莺在一旁嘲讽道。
“吾可不敢无端打扰佛者修行。”多梅仙哼了一声道。
神府步莲似有感应,睁眼收了结印后,他便自草枕上站起,走到了窗边。
暴雨声势浩大,神府步莲将窗扉拉开一条缝,探出一手浸于雨中。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他的掌中,水流蜿蜒而下。不多时他便收回手,凝视着水淋淋的手掌,半晌,才运气将雨水蒸发入空。
神竹秀全身湿了大半,也顾不上礼仪了,只急着要寻多梅仙,在琴舍的二层楼内四处张望。
就在顾盼期间,他猛地被一个人撞上了。
“抱歉,吾……”神竹秀还未说完,对方却没有睬他,径直走掉了,一袭艳红的裙摆仿佛鱼尾般游曳着,带着一种奇诡的美。
神竹秀只来得及看见那人的背影。
隔得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多梅仙朝人群中望了一眼,忽然疑惑道:“神竹秀怎么来了?”
“梅君。”
神竹秀也看见他了,便朝他们那边急急而去。
多梅仙问道:“何事?”
“主事吩咐吾们将三教中人集体安置进真儒成学。”神竹秀缓了缓气道。
逸曲莺道:“但此时雨也太大了。”
多梅仙反驳道:“哪一日的雨不大了?”
神竹秀见他二人拌嘴拌个不停,便摇了摇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问道:“吾现在要寻道门与佛门的统领,汝们知道是哪位么?”
“吾去寻道门的统领辛瑕阕,佛门的带队神府步莲就在窗边,交给汝了。”多梅仙拍拍神竹秀的肩膀便先一步离开了。
逸曲莺好心地示意他看向那抹宁静的身影。
神竹秀点点头,朝着神府步莲走去。
“敢问阁下可是圣佛天的统领?”神竹秀来到窗边,冲那名佛者敛衽致礼然后问道。
神府步莲笑微微地颔首,道:“这雨是该停了。”
“……”
神竹秀十分费解,难道佛门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么?
“万物有灵,时序亦不可错乱。”神府步莲仿佛在自言自语,但依然对神竹秀微笑着,见他面色有难,又问道:“何事?”
……简直要命。
神竹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道:“吾儒门主事邀参与琴会的三教成员入真儒成学就住,可否请统领安排一下佛门弟子?”
神府步莲忽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晚了。”
神竹秀还未反应过来,神府步莲便将两扇窗扉大开——
“这……!”在看清楼下的情形后,神竹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琴舍仿佛坐落于汪洋之上,只见楼底下是一片滚滚的白浪肆意汹涌,缭绕着厚重诡异的雪白雾气,并且水位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上涨!
就在神竹秀发愣的时候,多梅仙奔过来一把拉住他焦急道:“不好,楼下不知何时涨起了水,并且还有妖雾蔓延起来!”
妖雾是由过于强烈的妖气凝结而成,不仅容易遮掩视线,造成障碍,更重要的是它会侵蚀功体。且功力越是深厚,被侵蚀就越可怖,曾有人被妖雾困在其中,活生生侵蚀成了一具人干!
来这里参与琴会的三教中人大部分都没带什么高端的庇护法宝,所习武学也基本是攻击型偏多,这在妖雾里没什么优势,反而容易成为被侵吞的目标。
许多人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琴舍内顿时人心惶惶,纷纷议论着。
“汝身上可有带任何联络用的烟火?”神竹秀蹙起眉问道。
多梅仙啧了一声:“没用,吾已经发过了三枚,儒门要是能接收到的话,不至于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