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的那一天,还是一通电话。
和往常一样,他晚上买了菜,去做饭。
灶台上的锅冒着热气,里面的粥“咕嘟咕嘟”的响,手机忽然响起来,闻夏擦了擦手,去接电话。
“喂。”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几年之后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脑袋嗡嗡的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北京,怎么买的票,他甚至没有行李,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黎明。
黎明的天空是看不清多少星星的。
但的确,也是有一颗星星,清晰的落下来,摔的遍体鳞伤。
“我是时星的朋友,时星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让你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希望你听了之后,别……尽量保持平静。”
“我们去云南去抓一批规模并不算大的毒贩,本来难度不大,毒贩比较散,缺乏组织,对不起,也是因为我们的轻敌,时星不小心……被抓住。”
“他被注s_h_e 了毒品,我们发现的早,但是仍然有严重的中毒现象。”
“闻先生,你别激动。”
“他现在扔在抢救中,在北京,如果你想来,我们会接应,但请你放心,这里都是最好的医生,时星会得到最好的救助。”
“如果不幸——”
“他是英雄。”
人们总是在创造英雄,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他们将自己简单的信念压在所谓的英雄肩膀上,喝彩、助威、默哀、哭泣。
闻夏想,可是他不需要那么多英雄。
那五朵山茶与那一支玫瑰,无论他再怎么想保存住,也枯萎了,化成腐烂的水,无声的离去。
闻夏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外已经有了许多人,坐在长椅上的白须老人眯着眼,怔怔的看着红色的“急救中”,还有几个中年男人,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看他。
男人迟疑了下,问道:“你是……”
闻夏却猜到了,“你们是时星的家人?”
男人伸了手:“我是时星的伯伯,时宏。”
闻夏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攥在一起,很快放开了,闻夏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关系定位,只得说:“我是时星的……高中老师。”
时宏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多问。
“我和陈光然说过了,不要让时星去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老爷子忽然出了声,握着拐杖的受剧烈的颤抖,“他不听!”
陈光然就是时星所在警察局的局长,一层亲戚关系在,当年时星要去考警校,老爷子不同意,后来执意去了,老爷子年纪大,只能动用自己的关系,希望给自己的孙儿一个窝。
“陈叔说了,那个任务危险x_ing不高,但……”
宁程走过来,拉着闻夏坐下,低声说:“真的很抱歉。”
“这个谁也说不准,”闻夏深吸了口气,笑起来,“他命大,没事儿。”
手术进行了一天,最后转到了icu病房,icu病房外不允许太多人留下,老爷子年纪大,时宏便带他先去附近了,宁程本想劝闻夏一起走,但闻夏却是摇摇头,“我再陪陪他。”
这家医院装了icu探测仪,闻夏不能进去探视,只能看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在几十个日子后,他再次看见了那个给他送山茶与玫瑰的小朋友。
时星戴着氧气罩,闭着眼睛,氧气罩上偶尔浮起的水汽是这个人还活着的标志,闻夏想,他怎么就这么忍心呢。
他是在两天后醒来的,下午,闻夏穿了隔离服,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看到他,时星有些疲累的睁着眼,等着他,手指微微伸展开,指尖朝着他。
闻夏只能隔着一层衣服去感触他的温度,他小声说,怕惊动了这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我收到你的花了。”
“很漂亮。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看玫瑰。”
时星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微弱的。
“嗯。”
第六十章
九月很快到了,闻夏要回去上课,不能留在这儿,离开时,他把那张小卡片留给了宁程,等时星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再给他。
九月仍是热的,走在街上,但总觉得风是萧瑟的,带点秋天的感觉,闻夏不知道和谁讲,于是把那些话都写在卡片上了。
九月三号的时候,宁程打电话来,说时星已经脱离了危险,进了普通病房了,“得亏那些贩子手里的毒品浓度不高……要是浓度高——不想了不想了,哥,你有空可以来看他。”
但闻夏实在脱不开身,高三的老师有个怀了二胎,临时把他调过去了,高三的课程紧,考试多,动不动就要开会,改试卷,闻夏只得先应下来。
时星一直没有和他打电话,大概是和家人在一起的原因。
几天后,闻夏终于得了空,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北京,同办公室的男老师看他急匆匆的样子,笑着说:“头次看闻老师这么急。”
闻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出了门,一路跑着,直到他看见校门口的那个身影。
仿佛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