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又是只剩下他们师徒四人了。在沙漠,宗珣严肃的小脸一个个认真的给师弟们裹好了纱巾,去跟师父说话,他们便一个牵着一个跟一串小葫芦似得向沙漠腹地挺进。师父真的不会照顾孩子,但是他用心疼爱着这些小孩子,风沙来的时候他蹲下来背过身子紧紧地把三个孩子护在怀中,还细心的替他们捂好纱巾。
又是一片混沌,好像是那年春天,师父和师娘带着一群小的在长安近郊赏花,成群的桃林开的熙熙攘攘,风一吹满地的落花。有人小姑娘编了花环带着,还有的互相簪着花。他们几个追着别人家的小姑娘小狗儿疯玩没注意,师父看了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给师娘鬓边簪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桃花。只有年少的宗珣不错目的看着,不发一言。
好像又回到了那夜的长安,小师兄等不急去万花了,小小的身体因为咳嗽颤动。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气,便有大量的鲜血涌动,暗红色的血液不断从小师兄的口中争先恐后的溢出,小师兄微微颤动抽搐着渐渐没了生息。站了一屋子的人没人说得出话来,当时陆江太害怕了,他跪坐在床铺上紧紧攥着小师兄的手,哭得疯狂而绝望,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看不进去,眼里只有小师兄惨白的脸,刺目的红…… 谁把他拽开了,师娘含着泪给小师兄擦脸,擦手,擦干净身上的汗渍和鲜血……
灰暗的画风一转,来到一片温暖明亮的场景。好像是师父长安老宅的后院,宗珣在和师父说话,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特别舒服。师兄还是少年的样子,穿着一件鸭蛋青的衫子,师父躺在他腿上,温言细语的同他说着话。师父伸手摸摸宗珣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宗珣呆滞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喃喃着什么,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最后抱伏在师父身上失声痛哭。
老猫看见那时的自己躲在院门后头偷看,看见师兄哭了,又急切的想要帮着做些什么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只是瞬间,孩子的眼神又变了。老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和暖的阳光,煦煦的微风带动梨花簌簌飘落,树下年少的宗珣仰着头亲吻着师父。两人的表情专注而温和,看不出什么过多的情绪却很是温馨,年幼的陆江站在一旁扯扯宗珣的袖子,宗珣反手捂住小陆江的双眼,另一只手搂着师父,深情缱绻。
时光在他们身上流淌,宗珣渐渐长大,师父从低着头被动的接受到慢慢仰起头被牵引。不知什么时候宗珣身上鸭蛋青的常衫已经变成了现在时常穿着的一身道袍,师父倒依旧是那副闲散的样子,只是指尖微颤,眼角渐渐生出细碎的纹痕,鬓间间或夹杂几丝银白。
陆江看得很是心疼,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又怕惊扰了他们,却发现只是一片虚无,他们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唇分,宗珣略微垂首额头和师父的相抵着,两人细碎的说着话。看上去那么密不可分,却在下一秒看见宗珣抱着师父低低的抽泣,好似有所委屈,无法尽述。
梦到这里就断了,陆江醒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一咕噜爬起来,一边套衣服一边往外冲。
“这是怎么了?”张远山听到动静一进门就被老猫装了个满怀“师父?怎么哭了?”
老猫这才愣愣的看过来,盯着张远山看了一会儿好似才理解这句话一样,往脸上一抹,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师父,师父出事了!”
“什么?曾师祖?”张远山看他回不过神的样子,了然“师父,是梦,别怕。”
老猫紧紧的抱着张远山,耳畔却响起那年宗珣声嘶力竭的哭喊“师父,师父…… ”“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 师父…”老猫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张远山说“收拾东西,我们去长安。”
“好。”张远山利落的开始收拾随行的包裹“师父,要通知李乘风吗?”
“恩。”老猫想了想越发不安,英挺的眉眼紧皱着,“不论如何,求个安心。你先告诉他我们提前走了,他若想来自然会来。”
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三日到达长安,在直接去华山还是去老宅的问题上,老猫只游移了一瞬,便纵马而去。无论如何,不去后院看看总不安心。
两人都等不及通报,直接从后巷翻墙进去了。宅子里好像没有一个人,老猫跟张远山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去后院看看。
三月份的天,长安还是有些冷的,师父大寿还未到。不知怎么的院中的梨花竟是开的这样早,风一吹,满眼飘白。
老猫和张远山都不敢动了。
因为,梨花树下有个坟坑。很深,很长。
他们放轻脚步生怕惊醒梦境一般的小心前行,就看见坟坑里是一副棺木。单人的棺木里,师父穿着道袍安详的睡在里面,平躺着。宗珣蜷缩着侧躺在一旁,抱着他,脸上有些许尘土和落花。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师父的尸身保存完整,除了肤色有些暗沉,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神色也安详平和,就像是睡过去一般的。倒是宗珣脸色衰败,就好像一株植物突然心力衰竭枯萎了一般。
老猫惊惧的跪倒在坟坑边,颤抖着手伸向宗珣,帮他拂去尘土。他心中什么都想不到了,师父大限终有时,可宗珣…… 就算知道师父不在了他不可能没事,但是也……
宗珣的脸也是冰凉的,可是依旧有弹性,老猫觉得不对劲,伸手搭脉。好半天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