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独坐片刻,终于也起身离开。
然后,我发觉自己解放了,没有牺牲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一直蹲伏着失去了知觉,好象不属于我自己。过了一会儿才能缓缓迈开步子。一旦开始迈步,双腿又麻木酸痛得让我希望它们不属于自己。走廊转弯角的地板上,聚着从那两人身上滴下的一摊水。虽然知道会反感,还是止不住望了一眼。水洼里,白浊的液体混杂着细细的血丝。一阵恶心,我加快脚步,推开帘子冲出去。
我直接回到宾馆的房间。丁非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上港台的成人节目,对我的出现毫不关心。似乎我和空气没什么两样。我无力说任何话,推开浴室的门准备刷牙。当我刷完牙,他还是那个姿势。
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我冷冷地说,掀开被子一屁股坐在席梦思上。
当然没有live
w好看罗,你说呢?喂,你干啥去了?;他已经脱了眼镜,歪过头来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只能看到一般的调侃,没什么特殊的意味。然而我冰熄的怒火无来由地喷涌而出,没头没脑地浇到他身上。
死相!不要脸!猪头!;我抡起枕头劈头盖脸地痛打他。
哇呀!不看了不看了!碰上你这种吃冷猪肉的...算我倒霉!睡觉吧。;他一手抱着头,伸出另一只手关掉电视机。
然而,我一点也睡不着。无论如何不可能平静地闭上眼而眼前不出现他的样子,耳边不出现他的呻吟。;啊...周先生...;他的呻吟象咒语,毒伤我的耳朵,毒进我的心。
我悄悄起身,在沉沉的黑幕中,独自走向自行车棚。雨停了,空气还是湿湿的。骑在车上,我想哭。为泰雅哭,也为我自己哭,但是哭不出来。虽然我想到过可能有这个结果,但是真的看到了和想到的感觉又不一样。我的心象毫无抵抗力的肉,被撕成一片一片,扔在沸腾的油锅里,再被大铲勺翻来翻去,使我只能干呕,却不能痛痛快快地呕吐一场得到解脱。平时我总是尽量挽救每一个生命,不仅仅是工作的习惯,而且还因为那么多年来正统的道德感。可是为了解脱自己的痛苦,刚才我居然不惜牺牲无辜的生命,渴望灾难降临,更让我困惑的是,现在我竟然一点也不愧疚。心在沸腾的油里,却冷冷的,强逼着自己变冷。似乎如果不是这样,冒出的火花就要点燃起冲天大火。
我回到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泰雅已经洗好澡,穿着薄绒衫裤,后颈搭着毛巾,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吹头发。在镜子里看到我阴沉沉的脸,他关上吹风机,垂下眼睛。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闹钟的滴嗒声,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我没有说话,等他开口。我还存着幻想,希望他告诉我他只是替某个生活超级没有规律的演员做了个头发,或者为了买绝版邮票排了半夜队最终累得放弃,或者半夜做恶梦醒来肚子饿了去吃过夜宵,或者干脆告诉我他去泡妞被甩了所以现在才想着回来洗头洗澡,随便什么,什么都行,他的话就象春雨,会浇熄所有怨怒恶毒的火苗,只要他告诉我那个浴池里的人不是他,让我知道他还在乎我,也在乎他自己。
他也不开口。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就象无人照顾任其燃烧的干草堆,我的怒气渐渐燃起,终于按奈不住,抢先发难:;怎么?这时候想着洗澡?;
泰雅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我。他的眼睑有点肿,眼睛不象以往那么润泽,脸上无可奈何地写着疲惫,肯定是被折腾了大半夜的结果。但是,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歉意。他慢慢转过身,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走进小厅,双手撑着桌子,小心地屈膝,接触凳子时先把重心放在一侧臀部,稍等片刻才移下另外半边,就以这么一种复杂的动作背对我坐下。
怎么?不想和我说话?累了,恩?;我没有动身体,只是把头转向他坐的方向。他这种冷淡的态度激怒了我,明显地,他现在又痛又累,可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玩了一晚上,开心吧?;他说,配着和疑问语句毫无联系的淡淡的口吻。
一阵恶心,我恶恶地说:;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朱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那一丝一毫也不代表你可以那样做!;我叫道,眼睛模糊了,似乎又回到蒸汽茵蕴的日本浴室,看到他粉红的肌肤,听到他不知出于痛苦还是出于欢愉的呻吟:;...周先生...;随即我听见自己心中野兽低低的吼叫。不,也许只是我激烈的怒气带出的喘息,应该是的,只是喘息而已。
我做什么,要一样一样向你汇报吗?就算一样一样告诉了你,你就能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或者,你就能想出更好的做法吗?;他抚了一把头发,拢住发束轻轻一甩,冰凉的水珠溅到我脸上。
就象油溅到火上,我的怒气更甚:;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三岁小孩子?;
差不多吧。在这种事上就是。没见过‘社会的人呐。;
我绝望了,他既不掩饰自己,也不请求我原谅,现在他说话的口气完完全全就象一个恶劣的下流胚,挑衅任何一个进入他视野的正派人,把他们的价值观贬得一钱不值,好给自己肮脏的行径抹上一点虚无的桃红色。恶心!既然那样,那就大家做恶人!
我抓住他的话头,恨恨地说:;哟,那你算是见识过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