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问?”
“父皇问我想看陆岐会怎么选吗,我……有些担忧。”
“忧什么呢?他怎么选,会影响你吗?”谢陵抬头看向了羡之,又突然问道,“世人都没见过的第五幅画,在你这处吧。”
羡之显然没想到谢陵会突然问及第五幅图,之前在扶风展示给众人看的第五幅图上是一张白纸,而真正绘了模样的那幅图,在昭行竹林的那间密室里。
羡之点了点头,应了他第五幅画的问,也坚定地答道:“不会。”
那第五幅图,是与陆岐有一面之缘。而谢无陵让羡之守着第五幅图的背后……
大概也是谢陵留给陆岐最后的退路。
这是羡之一早就认定的,却也是谢无陵最怕的。
他出口警醒道:“有句话,你当听过——‘若爱重伤,则如无伤’。”
羡之闻言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根,面色瞬间冷了许多,眉目里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这话不是他第一次听人说,叶老将军曾在姑臧城内的城楼上,教过他这句话。那时围城的胡贼叫赵祚击退,漠上遍地伏尸,黄沙血染。羡之第一次见这场面,忍不住皱眉。那时叶老将军就对他讲了这话。
当然这话也不是他第一次听谢陵说,上一次是在长明殿外,他候在门外等赵祚传唤,正听见殿内。谢无陵在同赵祚争辩什么,当时听到的也是这句。
有些怜悯总是这扶风地,不当有的。
他的头到底在谢陵的注视下慎重地点了点,算是承诺,算是答应他,倘陆岐不要这退路,他必不会用心头那点妇人之仁,留一条后路给陆岐。
浮云叫陡生的风吹来,掩了月华,半晌又叫风吹开了去。
谢陵突然咳了起来,这才引回了羡之的神思。羡之忙起身,问谢陵可要进屋去,却见谢陵摆了摆手,说着“无碍”的话。
羡之又低声骂了祁先生一句庸医才作罢。
谢陵呷茶润口,而后问道:“不去睡吗?”
羡之不避讳地道:“今夜起风,怕生了岔子,便只有坐这儿听着。”
“那是难得了。我也一道听听风?”显然这话谢陵不是在征求羡之同意,只是在羡之询问的目光转过来时,多补充了一句,“睡了半日,哪还有觉睡,不若摆了棋子听流风生的好。倘累了,我便归屋。”
羡之还是点头应允,没有坚持,转头让人摆上棋盘,谢陵见状来了兴致。
“今日教你局新棋。”
羡之一瞧谢陵摆的一局棋,莫名觉得熟悉,又多看了几步,见谢陵将盛黑子的棋舀递来,这眉头就迫不及待地皱在了一处,直言道:“师父又诓人,这不是世皇叔曾和您下的那一局?”
谢陵颔首,直扬了扬下颔,让他落子。羡之按部就班地将子落在棋盘上,道:“我执黑子,师父会输的。”
“不会。”你来我往间,谢陵答道,“雍国公知道的只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但总有路的。”
谢陵落子在曾经妙法落子的地方:“如此,可盘活一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师父这子竟落此处?”
羡之看了那一子落下,豁然开朗。
“不是我下的,是妙法真人曾经下的。”
羡之听闻妙法时,思考了翻是何人,顿了顿才接话道:“啊,是惠玄师叔的……”
“嗯。”谢陵向后靠了靠,活动了活动,又坐正道,“可惜了这之中的聪明人,都没躲过‘怀璧’这罪。”
“那年父亲突然启程去昭行,可是因为妙法真人?那他们说人彘的事,也是假的是不是?”羡之顺势将放在心下的问题问了出口。
“真假重要吗?”谢陵挑了挑眉,故意合十了手掌,学惠玄的高深模样与语气道,“信则有,万物不都如此?”
“重要。”羡之灼灼的目光睇向他。
闻言谢陵还是忍不住转开了目光。能有多重要,就算知道再多事,那史书上,寥寥几笔的功过还是那几个字罢了,而那个“佞”字,照样是批给谢无陵的,改不了的。
这是那年谢陵就知道的事了。
那年在赵祚和岐国公主归扶风以前,谢无陵被惠帝召进了长明殿。
谢无陵那时一身朝服,伏跪在阶下。惠帝停笔,问他:“可决定了?”
“决定了。”谢无陵沉声应道,“盛世就佞,昭行谢平之……”
认清了。
大概从遇上赵祚,他就认清了。所以他从山他认主,到如今,也认了这佞骨。
惠帝闻言,展了笑颜,但真正可笑的是,他当初给这个决定根本不是要谢无陵决定怎么走,而是最后怎么死罢了。
惠帝不会放岐国一介女流来坐这个皇位,同样也不会让昭行来威胁这个地位。
他在谢无陵面前选了岐国,无非就是要逼得谢无陵无路可择。谢无陵就算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了他的算计,也无能为力。
赵祚要的是名正言顺,而他要的是赵祚得偿所愿。
谢无陵对上惠帝的眼里的狡黠,勉强不失礼地勾了嘴角。
“昭行幸得先生。既是如此,先生明日下了朝,便替寡人去迎岐国公主与秦国公吧。”惠帝心情甚好地拍了板。
谢无陵叩首以应,却在惠帝要他跪安时,仍跪于殿下。
“下官斗胆还有一请。”
惠帝示意谢无陵继续说下去,谢无陵应来。惠帝是在听到了谢无陵提到了沈家三郎君时,才抬头打量了阶下人。
二人僵持在大殿之上,殿外偷听着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