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了几日……”羡之皱了眉头,喃了喃。他心底的想法也和叶窥鱼的话重合了。
而画屏后的谢陵却在将方才纸笺上的山鹿纹重新绘了出来,看了一眼。又提笔写了新的纸条,让身边这个赵祚指派来盯着自己的小宦奴将自己的蓝绶取来,顺便再将纸笺送出去。
宦奴为难地看着谢陵,谢陵看了看画屏外的二人,眉头皱了皱,羡之像是进了一处死胡同一般,被自己的想法限制了。所以羡之没有继续应窥鱼的声。
谢陵收回目光,执拗地摆摆手,让宦奴现在就去。而宦奴从画屏后出现,必然是引起厅中渐渐静默的二人的注意,而这便是谢陵要的。
宦奴悻悻然地看了羡之一眼,转身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叶窥鱼则循着往那屏风后望去,谢陵与她的目光遥遥相对。那画屏后映的身影总给她一种熟悉感。
“窥鱼娘子安好。”谢陵在屏风后道。
熟悉的声音让叶窥鱼心里更是又惊又奇,但一时想不出来这人是谁。
即便是心里有了答案,叶窥鱼也不敢认,因为那人早已死在了元授二年。
谢陵也并没从画屏后走出来,让叶窥鱼不得不偏了偏头,想探究一番。
谢陵抿了抿唇,致歉道:“在下昭行寺人,方才旁听了二人谈话,还请窥鱼娘子勿怪。”
谢陵的沉声总让叶窥鱼莫名生了种心安,就像她的兄长在身边一般。她这一生,只有过两个兄长,一个是叶伏舟,一个便是谢无陵。
她颔首,下意识抬手将眼角的泪都拭去,一改了方才的六神无主。但也可能是和羡之亲近的缘故,她可以在羡之面前流泪,但不愿在一未谋面的人前,也是那副模样。她努力正色,肃然道:“羡之既肯信先生,窥鱼亦无妨。”
“在下有一问,想询窥鱼娘子,”谢陵顿了顿,未听得叶窥鱼反对的话,便继续问道,“您可是独身来的扶风吗”
“是。”窥鱼不假思索道,“夫婿未在府上,这事又刻不容缓,所以……”
谢陵这一问,倒让事情在羡之脑海里的思路清晰了几分。他不似方才那般,仿佛被谢陵引出了那胡同。他挪了挪身,比方才更气定神闲地为自己斟了茶,这茶竟不是方才在亭里的翠螺,而是熟悉的寿眉味儿。
羡之不禁看向了那扇画屏,喜色顿时满了眉梢,可能叶窥鱼真的是无辜的那一个?
“信陵主,请继续吧。”谢陵见羡之在画屏外动了动,以为他有了主意,便又将主动权交了回来。
羡之颔首,又道:“那叶侯最后是去了何处,竟要阿姊等上十日?”
“我听来传信的人说,说是去了平之兄长那个酒窖。那年平之兄长搬走了酒窖里的一部分酒,后来几年陆陆续续填了东西过来,兄长那之后便不再让我踏足酒窖了。所以,我也不太知晓。”
闻言谢陵抿了抿唇,他翻开了他的手札,目光停在了今日晨时才写上去的“叶伏舟”上。
偏偏他一时之间仍想不出这个名字后的东西,并不记得自己到底填了什么东西去那个酒窖。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那三个字,目光涣散了,连羡之与叶窥鱼的交谈也没有几个字传进耳里。
一恍惚间,谢陵手上握着的笔失力摔在了桌上,磕碰了一下又落在了地上。
这一番动静让羡之又看了过去,皱了眉头,唤了一声:“师父?”
谢陵被一口汹涌来的腥甜噎住了,没来得及应上羡之一声,便咳了起来。他忙拢住袖来捂住嘴,闷声咳了起来。
羡之见状,再顾不上叶窥鱼,直迈了步子,绕过画屏,走到了谢陵身边,看着他青色衫上那瞩目的鲜红,眉头又皱在了一处。
羡之从袖中拿了瓷瓶出来,是祁知生留给他应急的,说是若谢陵又吐血了,便让他服下。
谢陵这没办法根治的病,便只有让他陷入昏睡,不想了,便不受影响了。
谢陵看到了那个瓷瓶,神色一变,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悻悻地看向了羡之,轻声将方才恍惚里想到的事乱七八糟一股脑地都说给了羡之听:“是画。那幅画,他们解了。在扶风里找陆岐,他……咳咳。”谢陵的嘴里腥甜漫散开,压不住咳。羡之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在了掌心,递到了谢陵面前。谢陵抬眼正对上羡之愧疚的表情。
谢陵撇撇嘴,抬手取了那药丸吞下,趁着黑暗来前攒紧了羡之的衣袖,看向了羡之,挣扎着把要说的话都吐露出来道:“小岐儿他,他一定、在扶风。”
羡之是见过那几幅画的,而他记得元裹姑姑后面挂的那一幅,是大漠里的将军。那画背后指的是那个酒窖?
谢陵又摇了摇羡之的衣袖,轻声道:“说给你父皇听,他一定能找到。”抿了抿嘴,还不忘叮嘱道,“替我换件衫子,别……让他瞧见。”
谢陵托宦奴传到昭行的纸笺先到了赵祚的手上,他看了半晌,便起身从长明往回赶了。待他赶到园子里时,谢陵已经睡熟了。
许是那药丸还起了别的作用,让谢陵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骇人的灰败,这也才堪堪瞒住了赵祚。
羡之将叶窥鱼安置在了园子内的一榭馆里,才将这事告诉了赵祚。
听完的赵祚眉却皱紧了去:“陆未鸣在扶风,叶窥鱼却不知?”
羡之立在赵祚眼前,点了点头,目光未离那赵祚手中绘好的山鹿纹。其实不只羡之想不通叶窥鱼和陆为鸣的夫妻关系竟然走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