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忍,反正已经忍了许多年。
再多忍一年两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也许是前段时间太过用功,现在这一病,就病来如山倒,一连三天都还没好。程潜觉得自己就跟个纸篓子似的,天天扯着纸巾擤鼻涕,鼻头都干燥起皮了。照照镜子,里头的人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是难看得要命。鼻子那样红,上头还有细碎的白皮翘起来,更别提那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嫌弃地转身走出卫生间,程潜翻出新买的感康,抠出几粒,一口干咽了下去。
病得这样严重,程潜这两天不单没有去找杨老师,连唐觐也不愿意见了。下好的动画片就刻好碟子托唐喻给老人家拿过去,唐觐说要来吃晚饭,他也借口学校事情忙,回绝了两次。唐觐听出他说话带着鼻音,就没戳穿,只叮嘱他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平常多喝热水。程潜一一应着,只不过没有照做——学习忙着呢。模型到了最后的关头,小组的人都想着冲刺一把,这样能提早做完,不用在期末跟设计的作业撞到一起,弄得手忙脚乱。
周五的晚上,程潜顶着寒风赶到教室,跟他们一起做模型。如今模型大体已经做完,现在就剩下些配景和最后的修饰。下午郦予初和王静去花店买了束满天星来,大家一起用小花做微型的树,几个人打打闹闹、叽叽喳喳的,一边做一边聊天,倒也轻松自在。教室里还有其他的小组,其中有之前被唐觐嘲讽过的赵智宁。他们组也快做完了,不过基本上一直是其他人在做,而赵智宁呢,则翘着脚在一边清闲着,一副受宠小王子的派头。
今天也是,张博他们从网上买了现成的模型路灯和树木,几个人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粘,赵智宁就靠坐在一旁,拿着手机看八卦新闻,不时还跟他们高声讨论一番。那声音又尖利又浮夸,郦予初听得背上发紧,几乎要发飙了。程潜和王静就低声劝她,淡定,淡定,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说了也没用。而且他天天在外头宣扬上次送你去医院的事儿,你欠他一次人情,就还是忍忍吧……
日!郦予初低声骂,虽然不忿,但还是压抑着怒火忍了下来。程潜吁一口气,继续笨手笨脚地用泥巴粘树桩子。正小心翼翼地调整造型呢,旁边赵智宁突然“哎呀——”一声喊出来,吓得他把刚捏好的树干一把捏扁了。
“这三线小明星谁啊这么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那样儿,居然说意中人是唐家大少!哎呀真不要脸!”他夸张地大声嚷嚷着,好像故意表演给大家看一样。听见“唐大少”的名号,班里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程潜,表情里有点儿微妙——自从上次唐觐来过之后,就有人添油加醋地揣测他俩的关系,说得难听的也不是没有。程潜自然也是听清了赵智宁的嚷嚷,但他没有回头看,只是抿一下唇,把捏坏的满天星拆出来,准备重新做。
“呵呵,就他那身世,啊?早被人扒烂了,说什么爸妈都是大学教授,扯呢!明明就是个开小旅馆的,老妈还天天打牌……也真敢想!”赵智宁嘲讽地说着,一会儿还把手机给组里的一个看:“不过这媒体也是坏啊,把他跟唐大少的前女友比,打脸打得真响。要是我啊,我早就害臊得不出门了……”
“哟,真的呐。哎让我看看,唐大少的前女友长什么样儿……”那边闹哄哄地嚷嚷起来,程潜听见,手里的动作停顿一瞬,片刻之后才又恢复了。
……那天从俱乐部回来之后,他低劣地查了一下罗伊人的资料。按说罗家千金不是娱乐圈的人,也很少在公众媒体上露面,可就因为她曾是唐觐的前女友,所以网上就有她的百科,也不知道是谁编辑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与唐觐相识于英国某名牌大学的校园里,男才女貌,渐生情愫,后来在一起交往了五年。回国之后,两人一度传出订婚的消息,但最终没能走进婚姻殿堂,在两年多以前和平分手。
那上头还放了几张罗伊人的照片。美丽而端庄的容貌,姣好的身材,与唐觐站在一起,确实是般配的。他们一起在国外念书,成绩都十分优异,而且,两人还门当户对。一个是商界新贵,一个是权政之后——忆起罗伊人的学识和出身,程潜不由自主地屏住一口气,胸中闷闷的,有些沉郁。
自己这样的条件……何德何能呢?
晚上回了家,程潜喘息着,在浴室里冲了个长长的热水澡。被阻塞的鼻子有一瞬间因为热水的效力而通畅了些许,但一走出卫生间,穿上衣服,鼻子就又堵住了。看来这感冒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坐到床边,又抠了几粒药出来,程潜把它们吞下去,恍惚间突然想起,他应该注射激素了。
这段时间天冷,穿得多,加上他一直都有用激素,所以身边的人才没发觉他已经被人标记了。即使偶尔闻到些气味,也当是他与人身体接触而不小心沾染上的。揉揉鼻子,程潜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注射器、酒精、棉签,一边吸鼻子一边默默地准备,心中还有些犯嘀咕,担心激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低烧而折损效力。
将冰凉的针管握在手里,用掌心的温度把激素弄暖和了,程潜咬住唇,先用酒精给皮肤消了毒,然后把针尖慢慢地推进了自己手臂上凸起的血管里。
视线疲惫地望向抽屉,数一数,里头还有七支激素,够用两个月,足以撑过期末了。
拔出针尖,程潜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