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先帝一样,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他既伤害了陈璞,又辜负了董靖。
他在奏折上又写了一行字,准了这些细项。再批了几份,他就坐不下去了,决定到外面喘喘气。
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他忽然有了摆脱这些人的想法。从前他总是羡慕先帝被一群人簇拥而来的风光,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最想陪伴在他身旁的人都不在。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安福殿。他停了停,后头的人也跟着停下,一个公公说:“圣上,这是李公公的住处。”
“朕知道,开门吧。”等门开了,淮钧又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他丢下众人径自走进了安福殿,一进去,就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惬意地晃着,但是这样孤单的一个身影,看来看去,都有几分落寞。
“李公公。”他轻喊了一声,浅眠的老公公旋即醒来了。
李公公慌忙从摇椅上下来,敬礼道:“老奴参见圣上!”
“平身。”淮钧坐到摇椅旁边的木椅上,先是环视殿里的环境,昏昏暗暗的,阳光似乎射不进来,使人更觉郁闷。
“圣上,公事再繁重,也请顾着龙体。”李公公忧心地看着面前形容颓废的淮钧,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就成了这般憔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公公有心了,请坐吧。”说罢,淮钧就把视线放回在阴暗的屋梁的一角,脑袋沉沉的,却又好像空白一片,或者是什么都想不到,或者是想的太多了。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看向李公公,只见李公公依然僵硬地伫立着。
“坐吧。”淮钧再说,“朕不想说第三遍。”
听罢,李公公连忙坐到另一张木椅,恭谨地说“谢圣上。”
话音一落,殿里再次陷入一片静谧。淮钧这趟过来本来就突兀非常,李公公又不敢问他为何而来,只能等他开口。
但他一开口,倒使李公公更措手不及了。
“你给朕说说父皇和母后、”淮钧顿了顿,说:“还有那个陈逸云的事吧。”
”圣上!“李公公从那张刚坐暖的木椅上起来,“霍”的一声直直的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奴才不敢妄言。”
淮钧已经查出了陈逸云,看来淮钧此趟过来就是要从他的口中知道更多。一旦淮钧知道更多了,又该如何保住诺煦?
“朕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望王,你尽管说,你坐下来说。”
李公公犹豫再三才坐回椅上,但是他低垂着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淮钧料到他这个反应,直接问道:“父皇对母后好吗?”
“好。”李公公察看这淮钧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先帝一直十分敬爱纭娘娘。”
“既然如此,为何父皇要把母后赶出皇宫,又要赐母后毒酒?”淮钧问得心平气和,没有往日的愤恨,那是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没了力气再发作脾气了。
“圣上,纭娘娘不做皇后,到永宁寺是她自己的主意,也是她请先帝赐她一杯毒酒的。”李公公苦笑道,也预料到淮钧不可能相信他这番言论。
“谁会求死?李公公,谁会求死?不要用这种话来糊弄朕。”
“奴才不敢。”
“你不敢。”淮钧轻笑了一声,说:“那你说,母后为何要求死?”
“皇宫昏暗,纭娘娘不求自己明哲保身,只想保住圣上的名声。”李公公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瞥了淮钧阴暗的脸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来。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想到过去的种种纷纷,他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暗。过去陈璞拉得起他,现在无人拉他。
过了一会,他又问:“父皇心中有母后吗?”
李公公思量了一下,才答道:“先帝只立过一个皇后。”
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明白。淮钧不是未曾想过,只是今日由别的人口中听来,倒是别样滋味。
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淮钧才从沉甸甸的脑海中捞出另一个问题:“父皇心里也有陈逸云,对不对,那么当初为何不与他在一起?”
“圣上……”李公公犹豫地喊了一声,忽然半辈子以前的事倾山倒海地涌到了他的脑袋里,一张张肆意的笑脸和一张张流满眼泪的脸孔交替着,他就红了眼睛,黯然地说:“在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徒留……遗憾。”
不过是一句话,淮钧却突然好像跟着他们过了一生,一下子,眼眶也红了,他把连完全转头阴影中,沙哑着嗓子问:“何谓在不得?”
一句话从回忆之中挤到了李公公的脑袋里,他照着说:“道不同,不应为谋。“
”何谓爱不得?”
又是另外一句挤了进来,李公公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说:“家室既立,各奔前程,不如相忘。”他又抹了一把泪,把余下的一句也说出来了,“恨不得,因为心中有他。”
殿里彻底静了下来,李公公想着往事,淮钧想着他与陈璞的事。他与陈璞并非在不得,也不是爱不得,但是到了今天这个田地,他也想要一句恨不得,只是他到现在都不敢过去昭和殿,不就是心知肚明--陈璞恨他吗?
他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只是走之前再问道:“那么何谓遗憾?”
“生死相隔。”李公公也站起来,当对上淮钧悲伤的眼睛,与圣上如出一辙的眼睛时,他脑袋一热,就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