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下人,只剩贺明大夫在帘子外候着,秋紫儿便在床边坐下,对秋意云说:「我问你,你记得自己怎么受伤的吗?」
秋意云茫然摇头,又笑道:「还是你告诉我吧,我现在一想事儿就头痛。」
秋紫儿答:「你不怕我骗你?」
「我又不傻,你编的太离谱我也不信的。」秋意云歪在枕头上,懒洋洋地说,「若你说的有八成是真的,我也不计较那两成了。」
秋紫儿道:「你记得自己离开天下一庄来泰山赴会么?」
「看来我已经来了泰山了?」秋意云打量一下四周,道,「我只记得我刚收了帖子。」
「刚收了帖子?」秋紫儿推算一下日子,又说,「那你可知道杨逸凤是谁?」
秋意云想了想,道:「就是!教教主杨逸凤么?被陈棋瑜带官兵追杀的那位?」
秋紫儿一看秋意云神色,便知他已忘了与杨逸凤那苟且之事,心头大石放了一半,便又问:「那儿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秋意云颇具深意地看了秋紫儿一眼,道:「那可是刻骨铭心。」
秋紫儿知道秋意云是暗讽她虐儿之事,也懒得理了,便道:「我问你记得不记得关于你父亲的事?」
秋意云道:「固然不记得。这不是老早就忘了嘛。」
秋紫儿那心头大石也全落下了:这便好了,他竟将杨逸凤的事全都忘了。
秋紫儿问道:「那你知道石小米吧?」
秋意云颔首:「知道,现在他不是武林风尖浪口的人物吗?和我也略有些过节。」
秋紫儿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过节?」
「江湖人哪有不结梁子的?」秋意云随意地整了整衣领,答,「他偷了庄子的东西,我教训过他一顿,也就如此。说大不大。」
「这不就扯平了?」秋紫儿道,「你也莫再与他为难了。我喜欢他。」
秋紫儿那句我喜欢他说得理所当然面目含春,仿佛就是理当如此。秋意云一时怔了。
秋紫儿也只笑着不说话。
秋意云回过神来,道:「这……每当我以为自己已是处变不惊、岿然不动的时候,你总有办法推翻。」
待掌灯时分,秋意云便整理好衣装,和秋紫儿一同到了花厅。而石小米也已与杨逸凤在厅子恭候多时了。秋紫儿领着秋意云进门时,杨逸凤便故作怡然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心里却已抖成了筛子。
秋紫儿便道:「石小米你也认识了,不用介绍啦?」
秋意云懒懒地答:「是的,姐姐。」那姐姐二字叫得别扭,杨逸凤听着也觉得发冷,只有秋紫儿是十分满意。
秋紫儿又指着杨逸凤说:「这位是你凤世叔,你父亲的旧友。不许对人家无礼了。」
秋意云便收敛一下态度,对杨逸凤微微躬身,作揖道:「见过凤世叔。」
杨逸凤仿佛回了多年前,第一次与秋意云见面,那时云儿穿着件水红的袄子,小大人似的作揖道:「见过凤世叔。」
凤世叔……这个称呼也不知从秋意云口里说过多少次,惟独此次让杨逸凤口中发苦。
杨逸凤尽管口腔苦涩,却仍是抿出一个礼数周到的笑容,答:「贤侄不必多礼。」
秋意云便直起身。也幸得杨逸凤是父亲旧友,若说是母亲的旧友,秋意云恐怕眼角也不多瞅他一下,更遑论是作揖行礼。
作家的话:
其实是不会开虐的
☆、第五十章 胭脂米甜粥
四人落座吃饭。席间气氛颇有些尴尬,秋紫儿只对秋意云说:「你干嘛吃这么少?」
秋意云答:「看着某人的脸没胃口。」
秋紫儿便道:「杨逸凤你还不转过脸?」
杨逸凤真是无辜受累,只苦笑道:「我看是因为这青菜忘加糖吧,我记得世侄喜欢吃甜的。」
秋意云竟也愣了,他喜欢甜食,连炒青菜也要下糖的,这习惯也常被绿兮衣兮念着,却不想杨逸凤也是知道的。半晌他复又笑道:「你这做娘的都不知道,还是世叔清楚。」
秋紫儿才想起杨逸凤对秋意云也是事事用心的,便对秋意云道:「因你小时候世叔曾照顾过你,你自己不记得了。」
「那真是该死。」秋意云道,「我这就自罚一杯,世叔不要见怪。」
杨逸凤哪里照顾过秋意云呢?他还确实希望自己照顾过幼年的秋意云,而非在那样的境况下与秋意云相识相知。心里苦得似吃了黄连,杨逸凤却还是笑道:「那时候你这么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到十岁还不记事的也还大有人在。」
秋意云也只是和他客套一下,便笑笑无言。
秋紫儿其实也吃的不痛快,又对下人说:「今儿个是谁做的饭?怎么都做得不合你们爷的胃口?」
下人便答:「这府上好久没客。以往给爷做的都是开小灶,是绿兮姑娘或是衣兮姑娘做的。」
秋紫儿便搁下筷子,说:「好没趣味,我们一起回天下一庄吧!」
秋意云道:「要回你自己回,我还有事做。」
秋紫儿横眉道:「你能有什么事?」
秋意云道:「我画画是个事儿,吃饭是个事儿,睡觉也是个事儿。」
看着他们姐弟二人,石小米小声对杨逸凤道:「他们是不是不和?」
杨逸凤心里暗道:你终于看出来了!
心里虽这么想,杨逸凤却微微一笑,只往石小米碗里搛菜,说道:「天气冷,多吃点儿。」
知道杨逸凤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