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卉冷哼了一声,双手握紧枪杆。
思安眼尖发现陈敬严马上还带了个人,被绑住手脚堵着嘴,正是假思安。
虽然这个傀儡皇帝当的没什么体面,还真从未有人这样对待思安。陈敬严果真不是俞氏之臣,下起手来比旁人没顾忌。
余渐也皱了皱眉,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人觉得皇帝在他手上被薄待,令陈敬严赶紧松绑,像模像样请罪,说是为保护圣上云云。假“思安”还是似醉似醒的状态,显然哭过,一面抽泣,那样子就像哭脱力了一样,余渐转身看了许久,听他问道:“圣人为何如此?”
陈敬严只见过思安一次,认得思安相貌却不与思安熟悉,应该看不出真假,饶是如此,思安在余渐问出后还是屏住呼吸。
陈敬严道:“是圣人,末将见过错不了,大概是喝醉了,方才在马上圣人还吐了呢。”
时间紧迫,余渐就算怀疑也做不了什么,很快转身道:“温行,当着圣人的面刀剑相向,岂非谋逆?”
温行道:“晋国公挟持圣人都未称谋逆,温某如何敢当。”
余渐冷笑,陈敬严在后大声道:“国公不必与他多言,方才在他帐内发现血迹,我派的人一定得手了,温行现在身负重伤,不过强撑而已。 ”
此言一出,思安周围的士兵都有些骚动,被杜卉连瞪带斥压了下去。余渐也不欲再多说,朝后做了个手势,林中又开始一场厮杀。
陈敬严的话到底还是产生了不小作用,双方人数相差不多,温行这边士气显然不如之前,杜卉又急又气,表情都扭曲了,招招狠辣见血,很快杀红了眼。
思安见温行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也着急起来,可恨帮不得什么,只能尽量躲避。
混乱中忽听得有人大叫:“逆贼温行大逆不道,居然勾结叛军弑君犯上,快速速将他拿下!”
思安听得一惊,他几时就被弑了,借火光望去,方才还挟持着假思安的陈敬严已人仰马翻倒在一棵树下,假思安身中数箭面朝下倒在一旁,已是看不出死活。
思安如坠寒冰,就好像看见自己倒在那里一样。他身在温行的队伍中,知道绝对不是温行这边的人动的手。
余渐原来竟打着趁乱弑君再昭告天下温行谋逆的主意。
陈敬严归顺温行有些时日,何时与余渐暗通不得而知,然而世人只知他归顺温行,就算没有陈敬严这一出,若温行迎驾之后思安即被害,余渐就算当下杀不了温行,天下乱局,也能引各方势力对温行群起而攻之。那被假扮成他的少年,竟是替他枉死了。
然而仔细想来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来不及多想,思安发现,对面有弓箭手已满弦开弓,躲在其他人的掩护后,冰冷的箭尖瞄准温行的方向。温行此时正以一敌三,转身斩杀身侧一人之际,露出背后空档。
思安情急不已,忘记温行叫他躲好,从杜卉身后窜出来,大叫一声:“小心背后!”
箭身离弦,破空之声细长急促,温行也注意到有人偷袭,但左右两人缠上来,就是要让他不能躲避。
思安心急如焚,此时忽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和温行本不曾远离,此时被推,三两步打跌撞出去,刹不住扑到了温行背后,只觉身后一痛,头眼昏花,再看清时,已经被温行转身接住。
“你……”似有惊讶从温行眼中闪过,还来不及说什么,接着思安又见两束刀光没入温行后背。他能感到他紧贴的胸膛微震,温行闷哼一声,环住他的双手还是稳的。
“啊。”思安发出细微的惊叫,不知是因为自己疼,还是因为眼见温行因为抱住自己被伤。
若论思安自己,是断断不会自不量力上去给人挡箭的,他惜命,对于危及小命的事,想与不想都会先迟疑,但真的挡了,他又觉得能帮温行挡一挡也好,也许他躲得过,不需要别人来挡,但他为他挡住了,只可惜又害他多挨了两刀。
将近破晓时分,栗阳令郑昇带着魏州援军与宣武军汇合赶来,余渐见优势全无,纠集自己的人马仓皇北逃。
温行早觉有异,白日里就让郑昇去联络天雄节度使派到附近的魏州军队,本就打算联合魏州军再杀余渐一回,中途被冲散虽为意外,也不算什么,只是不想圣驾因此有损。
温行原本计划直接朝东都去,但思安体弱不堪伤痛,只得先带他回栗阳另做安排。
到栗阳时,思安已经有些懵了,伏在温行怀里连疼也不会喊,双眼微睁,虚弱又无辜。温行命军医为思安取箭,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塞了布巾到他嘴里,小声道:“一会儿疼,别咬着舌头。”
思安轻轻点头,真开始取箭,还是疼的全身痉挛,温行将他禁锢在怀里,不让他乱动,等思安包扎好,他已经浑身是血,其实他身上的伤比思安多,且不见得比思安受伤轻。
眼见思安在药物作用下睡去,温行才叫人给自己处理伤口。
第九章
越近深秋越是萧索,夜里风寒,几场秋雨下来,已经到了夹袍上身的日子,对于正在养伤的人,似乎凉爽些也更好。
为方便大夫诊治,思安与温行自回到栗阳便共住在栗阳府衙后的一间大屋子里,东捎隔出卧房,并排摆上两张床榻,就是两人养伤之处。
温行体健恢复快,不曾卧榻修养,不多时伤口结痂,再过一阵便可稍作活动。思安伤中缠绵床榻多日,有两回半夜发热,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