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天水一色,劲爽秋风送起水波澹澹,水滨傍生的秋草排云涌动,远远望去似激浪腾涌,与水波兴休与共,却是上下开阔的好景色。
温行打马绕湖边漫步,在岸边枯草橫压的草堆里找到方才射落的猎物,这一带水草肥美,多野禽小兽栖息,过秋膘肥,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取了箭,把野鸭捆挂在马后,正欲调马往回走,身侧一从草堆后似有异声。
草过人头,长得又密又实,隔着一丛,后面几不能视。温行警惕地拔出佩刀,问道:“谁?”
风从湖面吹来,草叶拍打如浪滔作响,没有人回答,草丛后窸窣声更大,晃得草杆子左右摇摆,“啪嚓”一声,什么踩着枯枝断裂的声音。
温行以刀虚打草丛,道:“谁在后面,出来!”
“是我、是我。”
突兀滚出个人影,堪堪落在温行脚边,温行机敏,挥开佩刀大退一步,那人也被唬了一大跳,“哎哎”叫唤。
“快把刀收起来,这么拿着乱晃,伤着人怎么好。”
思安眼珠子随温行手中的刀转动,清秀干净的面庞一副极害怕的样子。他身着一身玉色长衫,朴素似书生的打扮,衣着简单,纤纤身量甚难耐那秋霜风寒,跌坐地上,一只脚上的鞋不知去了哪里,裸足半盖在衣摆下。
意识到温行的视线移下停留,他害羞地垂下眼,欲盖弥彰拉扯衣摆。
“你怎么在这里?”温行清咳一声收起佩刀。
思安道:“我原本在湖边走着,哪知一不小心鞋子掉进水里,正往水里捞呢,你又跑出来,怪吓人的。”轻轻拍一拍心口,惊魂未定。
温行道:“既如此,我帮你找吧。”说着探到草丛后。
思安忙细细地唤道:“哎,不用了,我捞了小半时辰都没见着,这水看着平波无奇却深得很,腐草堆在岸边一不小心下去就是个水坑,你别找了,当心掉到水里。”
温行一顿,回顾道:“没有鞋你怎么办?”
思安道:“我家离这不远,本是要回家的,现在却走不了了,”他抬头,伸手拉住温行一截袖子,求道:“你能不能送我一程,骑马带我家去。”
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被冷风吹着,他脸蛋和耳垂扑扑粉红,一段露出的脖子倒细白,这般求着人,或许有怯,只敢牵着袖子一角,也不用力,稍微挣一挣就脱开去。
男人该有顶天立地丈夫气概,他这样离顶天立地差的十万八千里远,也不像女儿脂粉气,但太过怯弱,五官算不上精致昳丽,只占一个秀字而已,双眸盈盈如秋水洗练一净,总归让人讨厌不起来就是。
温行没有挣开他,道:“能站起来么,我扶你上马。”
思安含羞带愧道:“方才好像崴了脚,不大动得。”
“如此只有得罪了,”温行把佩刀系回腰间,一把将思安橫抱起,掂在手上的重量极轻。
温行轻而易举将他举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拉动缰绳扬起马鞭。
湖边风大,马上驰骋一路,风里像带了冰屑子往身上窜,思安不住瑟瑟,温行拉着缰绳放缓速度,从后面行囊拿出羽纱斗篷。
“穿上吧。”
思安接过抱在怀里,道:“你不冷么。”
温行问:“我自然比你这小身板强些。你家在何处,给指个方向,不然一会儿走岔了路。”
“就沿着这个方向走,很快的。”思安道,却回身把斗篷披到温行身上。
“这是给你的,我不冷。”
思安道:“这么利的风哪有不冷的,我瞧这件斗篷挺宽敞,郎君穿了也可从后面遮住我。郎君仗义搭救,若受风,岂不是要让我过意不去,再说,咱们两一起披着也可暖和些。”他系好了斗篷的带子,手指若有若无滑过温行的领子边缘,指尖在喉结处一触,蜜蜂儿点蕊似的,又离开。
“还没向郎君道谢,多亏郎君,不然我今日都不知怎么走回家去。”思安又将披风盖过自己肩头,连温行环在身前的手也盖上,且怕不严实,拢着温行的手背向自己挪了挪,恰恰挨着腹下,不近不远。
温行目不斜视,踢了踢马肚,骏马迈开蹄子,沿着湖边小跑起来。
“这里连个人也没有,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湖边做什么?”他问。
思安微微一笑,道:“听说这一带曾有银狐出没。郎君听过说书讲故事么,都说野路里容易遇到精怪化作的美人,不知道银狐会不会化美人?”
温行失笑,甚觉荒唐,“你就到这荒山野地来寻美人,寻到了么。”
思安失望地叹气,“哎,出师不利,没走几步就失了鞋子。不过我想,就算我继续寻下去,怕也是难寻到的。”
“哦,为何?”
“若果真有精怪化作美人,定要找像郎君这样的伟丈夫,方不枉幻化一遭。有郎君在,美人都跑到郎君那里,我还寻个什么。”
思安说着,颓身向后靠,于是伟丈夫的胸膛被无缚鸡之力纤纤瘦弱的身子靠了满怀。
温行置之一笑,道:“故事里都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编造的,你也信这个。”
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衣相互递暖,在秋寒里,裹一袭披风竟也如揣着火炉般温暖,思安瑟缩的身子为之舒展,舒服得一叹。
“郎君是不信精怪能化美人,还是不相信美人更喜欢郎君这样。”
温行道:“都不信。”反问道:“你又不是精怪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