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丢在地上,接着又去脱掉上身那件臃肿的羽绒大衣。
但他毕竟还是喝醉了的。手指抖抖索索地,好不容易才将拉链拉开,又被衣袖给缠住了。他苦恼地左右扭动了两下,又倒回到了床上。脱了一半的羽绒服挂在胳膊上,口袋里的硬币和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章函走过去,将手机和硬币捡起放在苏紫的枕边,然后俯下身来托住苏紫的后背,帮助他将外套彻底脱了下来。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章函就觉察到了——苏紫的身体很轻,也很单薄,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素质仅凭一条薄被如何抵御冬天的严寒。
他让苏紫重新躺回到床上,将薄被拉起来掖好,又将羽绒衣重新盖在薄被的上面。做完这些事,他想了一想,又跑去一旁的衣橱里翻了件大衣来压着羽绒衣。
如此一来,苏紫倒是被裹得严实了,只露出半张酡红的脸颊。被长睫毛遮掩着的眼眸漆黑如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剩下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章函便打算走人。然而他才刚转了个身,右手却被轻轻地拽住了。
“别走……”
这一拽分明没有带着什么气力,然而章函还是站住了。
他低头,看见从层层被裹下探出来的那只手,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指尖冷得如同冰雪,仿佛只要稍稍用力一捏就会消融不见。
“公子……不要走……”
苏紫还在轻声低唤着。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双颊上就已经满是泪痕。但是还有更多的泪水,正不断地从湿润的星眸中滑落。
酒精作用下的苏紫看起来十分虚弱,虚弱到似乎连说话的力道都没有了。
章函只觉得心脏一阵揪紧,他知道自己胸腔里似乎有些情感,正在不受控制满溢出来……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手指。它们正一点点地弯曲起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苏紫冰凉的手。拇指在毫无血色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仔细感受着皮肤之下微微起伏的筋络和骨骼,确认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
而就在这种抚触进一步加深之前,却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苏紫枕边传了过来。
是刚才掉到地下的那只手机,正在发出嘈杂的铃声。
苏紫一动也没有动,依旧死死地拽着章函的手不松开。倒是章函下意识地朝着手机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了屏幕上来电显示的那一个“郑”字。
铃声持续着响着,没有一丝要停歇的迹象。中间因为连接超时而自动挂断过一次,但很快又继续响了起来。
真是锲而不舍……不过这样倒也好。
章函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警醒,这才慢慢松开了手指,又稍稍挣动了两下手腕,彻底脱离苏紫的桎梏,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卧室的灯被关上了,紧接着被关上的还有客厅的灯光。在一片黑暗中,最后传来的是大门开启又重新关闭的声响。
当章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苏紫蓦地睁开了双眼。他一把抓起响个不停的手机,丢进了敞开的衣橱里。
白秀麒的运气不错。
他赶在商场关门之前买好了手机,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搞定所有这些,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雕梅酒的劲道差不多已经完全消散了,可是酒味儿依旧残留在衣服上挥之不去。虽然白秀麒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经是身心疲惫,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准备洗个热水澡。
经过昨天的“调教”之后,淋浴器的水温被固定在了一个相对舒适的数字上,浴帘也干脆地拆了下来丢在一旁。正当白秀麒痛快地享受着热水所带来的舒缓和清爽时,忽然听见外头卧室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掉了下来。
吸取了昨天的惨痛经验,白秀麒这次没有着急。他首先冲干净了地上的泡沫,然后慢慢地打开盥洗室的门朝外面张望。
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一切都很安静。他观察了一阵子,才发现是摆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纸袋子倒了下来,撩开了窗帘的一角,露出镜面一般的窗户玻璃。
白秀麒不得不笑自己,真是神经有点过敏了。
浑身上下的水珠已经开始变冷,他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重新回到热水底下。
但也正因为他走得急,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块窗户玻璃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洗完了热水澡,白秀麒心满意足地坐回到了床上,开始研究起了新买的手机。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当然是给江成路打电话。
这一次接电话的人总算是正主儿了,不过江成路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倒是好像感冒了似的。
“你在干嘛呢?”白秀麒直接了当地问。
“老婆跑了,跟兄弟喝闷酒呢。”江成路也不客气地回答:“这又是谁的手机号?”
“你喝的是酒还是醋啊,我都能闻到那酸味了。”白秀麒不和他闹,直接问重点:“刚才我这边狂风暴雨又打雷的,是不是你过来了?”
“还真不是我。”江成路摇头:“要是我还能等你自己打电话过来?早把你这个妖孽就地正法了。”
“你才是妖孽呢,货真价实的。”白秀麒捂住话筒不让江成路听见自己上翘的尾音:“这我的新手机号,你存下。还有住研究院招待所404房,你也记下,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万一你想我了吗?如果我现在过来找你,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