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如此看上去,便给人一种不合年纪的憔悴感。
但季清有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细瘦,布满了因书写而磨出的茧。他的脸上总露着专注而认真的神情,虽然多事,却叫人无法拒绝。他有一双带着些浅褐色的鹿眼,会因为惊讶蓦地睁大,也会因为帝王的怒气而布上潋滟的水光。萧明烨忽然觉得,自己会忽然中邪一般地压住季清……一定就是因为季清用这双布上水汽的眼睛望了他。
御书房中,萧明烨默默地看着季清缩手的动作,半晌,忽然唤了声仆从,一指季清道:
“赐座。”
季清一个激灵,就是在这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帝王早已知道了所有。
季清的臀部还很疼,坐着也无法完全缓解他的痛苦。但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向帝王表示感谢,然后顺从地坐了下来。
“听说昨夜……爱卿来找过朕?”
用手指轻叩桌面是帝王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萧明烨双眼微眯,眼神放空,弯了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面前的桌案,脸上却绷着,没什么表情,好似十分的漠不关心。
然而季清看不懂萧明烨深藏在平淡下的复杂心绪,只当是陛下随口一提;本想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却又蓦地想起,帝王明明早已洞察一切,如此发话,定是故意想挑起这个话题。虽然他并不知道帝王有何用意,但至少,他无法再用否认逃避现实,欲盖弥彰,自欺欺人了。
季清答:“……是。”
“那爱卿夜间来访……可是有要事与朕商议?”
萧明烨又轻轻叩了叩桌子,似乎本想说些其他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但季清却认真起来。他回忆起昨夜求见陛下的真实意图,便是希望与陛下促膝交流一次。谁知陛下醉得是非不辨,不但任性地抱了他半晌,还强硬地……由此,才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本以为自己再无申辩的可能,却没想到此时此刻,陛下主动问起了缘由,这岂不是重新给了他一个自述的机会?
季清顿时打起了精神,孤注一掷一般,突然庄重而肃穆地再施一礼。
“微臣唐突,昨夜贸然打扰陛下……实属为易公子失踪一事前来。”
“……”
“陛下,微臣坦白,太后回宫那日,微臣的确大逆不道、擅自拜见了太后,也将陛下与易公子的事情一一禀明……若是陛下因此对微臣处以极刑,微臣也甘愿受罚。”
季清恳切道,语气微微激动起来。
“但微臣对天发誓,平南王的推测并非事实,易公子的失踪与微臣真的毫无关系!易公子虽在信中提及微臣,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想嫁祸微臣的可能啊!况且,微臣不曾进入过陛下的寝宫,这很多人都能作证,微臣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此种情况下,将活生生的人带走啊!”
“……”
“陛下……”
季清叩首,重重地磕头。
“微臣虽驽,平日也自甘落寞,宁肯委曲求全,不愿与人针锋相对……但对于此等妄加之罪,微臣着实倍感冤屈。微臣行事,虽无法做到那般八面玲珑、游刃有余,但也向来问心无愧。微臣又何时何地做过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啊……”
“——等等。”
萧明烨忽然打断了季清掏心掏肺的内心表露,眉头皱了皱。
“谁告诉你的,朕一直在怀疑你?……说了半天,你根本不知朕为何生气?”
季清愣住了。
萧明烨见他是当真不明白,面色一沉,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然道: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母后……真的答应将易儿送走呢?”
——你会不会真的下手?
季清犹坠冰窟。
他忽然明白过来,帝王的确不仅仅是因为怀疑他而生气。对他来说,这件事究竟做成与否并不重要,未遂或已遂都证明着他二人之间的嫌隙。萧明烨恼怒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希望易和离开的想法,他想惩罚的……是自己的内心。
“爱卿既如此容不下易儿,莫非是对朕怀有其他想法?……那不如,以后便由爱卿侍寝吧。”
帝王无所谓的笑容刺痛了季清的眼。方才说了许多,将自己的心都剖给他看了一遍,也不过是想要帝王的重视,想要帝王的肯定,想要帝王对昨夜之事的解释……还有关心,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还好吧”。
他以为自己争取,萧明烨就会给他。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被砸破额头,被按在床上欺压,甚至还有曾经的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害……都是他的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连最卑微的一点愿望也不配有。
季清伏在冰凉的地上,闭上眼睛,逐渐连颤抖都失去力气。
他将如同草芥般的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任由寒气通过手足、蔓延至他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_(:3」∠)_
第12章 (十二)
季清记得,他与萧明烨的第二次会面,距离那次不愉快的春日宴饮,已是三个月之后了。
但季清仍心有余悸。他始终忘不了,那双软软嫩嫩的小手猛地挣开他的感觉——那种满心信任被随意践踏的巨大失落感,也想象不出一个面带那般灿烂笑容的小娃娃,竟会有这样恶劣的性格,如此陷害他,如此弃他于不顾。
然而作为丞相之子,很多场合,无论季清如何畏缩,如何逃避,最终也还是免不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