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吃飞醋,闹到我父亲这里,要我父亲从此离您远点儿,别祸祸您,您怎么办呢?这样的老婆您敢要么?”
几声压不住的窃笑。
谭先生也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又不敢当着女儿的面笑出来,只好又咳嗽两声,抬手摸鼻子:“这大概不太好这么比的。”
“怎么不好比呢?”厉建国顶了一句,“苏家是家世比不上呢?还是财产比不上呢?”
“那苏家的小子不太能算数的吧……”
“苏家人丁就这样,董事会里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厉建国摆出一副谈判桌上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否则不会这些年就由着苏先生这样闹。眼下苏先生已经过了四十,和苏太太感情稳定,不太可能有其他孩子;正经的那个苏大少爷是个病秧子,这么多年全靠药吊着命,快则两三年,慢则六七年,早晚要有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么问题来了,等苏大少爷去了,谁会成为苏家的继承人?苏先生百年之后,苏家的家产会属于谁?”
这话很有道理。
简直太有道理了。
几个来撑场的长辈都脸上都明确地写上“这小子我很欣赏”,简直要鼓起掌来。
厉建国接着说:“在座应该都很熟悉,苏家最出名的两个特征:钱特多,人特傲。多少人想搭上他们家分一点油水,能成功的几乎就没见到。他家可不比咱们家。咱们都是屋里发财,人家那是国际视野,多少年之前就往国外去,欧洲、北美做高端市场,东南亚、非洲搞原料——那真叫草蛇灰线、伏笔千里,耐得住苦、熬得住寂寞。到现在,那得是多深的根基?这个全球局势下,能搭上苏家的一条线,往外走能省多少事?为着这个,在苏家未来的继承人身上,多花一点时间和精力,值不值得?——哦,事实上不只是‘一点儿’时间精力,”厉建国顿了一下——见房间里除了谭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父亲厉苛在内,都用首肯并感兴趣的目光望着自己,还不时有其他人对厉苛投去艳羡的目光,并没有人表示疑异或反对,才接着说下去,“大家都知道,缺乏父母关爱的孩子,又在这种家庭,心思自然重一些。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是花了足足七八年时间,才一点点地磨出现在这个局面。然后呢?”
他往谭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位小姐,一出现,就把我七八年的心血搅了个一团糟,这种内助我敢要?——别说她现在还不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过门的太太,恐怕也……”
话到这里就停住。
如果是一幅国画,一定有漂亮的留白。
滴水不漏。
无懈可击。
众人皆做拈花微笑状。
厉苛便问谭先生:“老谭,你觉得如何?”
谭先生粗短的手指挠了挠头:“这怎么话说呢……阿国啊,你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我就这么回去了,家里也很为难。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给叔一个面子,如何?”
厉建国连忙摆出营业式的笑容:“这可折煞小侄了。我是哪根葱呢,就敢这么和谭叔叔坐地起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年轻脾气急,一时拗不过来。就算您不亲自跑这趟,让谭云撂我几天,我自己也就好了——您放心,毕竟几代的交情呢,哪能就这么闹翻了。只是……有的事,毕竟大家都还小,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谭先生刚要答应,谭云急了,在背后扯了他一下,附耳过去说了两句什么。谭先生就皱眉。
厉建国趁机又道:“谭妹妹也缓一缓罢。真有缘便不急于这一时。女孩子家,才这个年纪就这样闹,传出去恐怕不太好看。”
他这话说得很像一个贴心的哥哥。
全然是心心念念生怕耽误对方,很为对方着想的姿态。
连谭先生都很信服,回头瞪谭云。
谭云无话可说,低眉顺眼做耐心受教状,偷偷翻了个白眼。
“说这种话,你不怕被你家晏晏知道?”散场错身而过时,谭云压低声音威胁式地问。
厉建国一挑眉:“尽管去说,你看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话虽这么说,厉建国回到自己的住处,推开门发现沙发上歪着的苏晏,吓得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天已经很黑。
却没有开灯。
昏暗的光线中繁复而厚重的中式家具们争先恐后地显出遒结狰狞的姿态。
苏晏白得反光的皮肤,是其中唯一的光源。他抱着膝盖,蜷成很小的一团,窝在整个客厅唯一柔软的扶手沙发里,镶嵌在张牙舞爪的家具之间,像一只被猛兽捕获的虚弱的小动物。
他为什么在这?
谭云真敢去和他说?
看这样子,校服都没换,是一放学就过来了?
厉建国瞬间脑补七八种不同的剧情,每种最少能拍八点档二三十集电视剧,结局花式悲剧。
这时苏晏动了动。
大概是冷。拽了一下衣服,又把肩膀缩一缩。
厉建国这才注意到室内恒温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窗和阳台的门都开着,穿堂风呼呼的,苏晏虽然披上了秋冬的外套,可下半身还是短裤。
就这么睡着,怕是定要生病。
顿时厉建国就气恼起来,脑内剧情全部清空,只剩一个念头:居然就把苏晏一个人这么放着,也不知道给盖个毯子,或者让他到房间里去,还一个照看的人都没留,这房子里的管家保姆全特么不能留了。
他摁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