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沉浸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难过中,草津锦史郎尚年幼,为疼爱他的祖父去世而泣不成声。温柔的母亲替他拭去泪水,严肃的父亲告诫他接下来不可再哭,从此他由草津家家主的孙儿之一变成家主的独子。被父亲领去和一众亲戚、集团高层共同听取祖父的遗嘱时,他没太在意负责保管遗嘱的老律师身后跟着的助理模样的美男子,后来才知那是他与鬼怒川热史缘分的开端——老律师将自己的学生鬼怒川贞彦引荐给了草津家新任领头人。
那年圣诞节,他在草津家举办的招待会上初次遇见小热,很快便被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孩吸引。他从不缺少小伙伴,同出身相若的少爷小姐客气交际、接受家世不如自己的人羡慕恭维都是常有的,但小热是不一样的。真挚温柔待人,不失礼貌又不抱目的;心智水平与他相当,交流起来不会乏味也不会费力。所谓“真正的好朋友”,在小热之前他没拥有过,之后也只得一个小燻,可小燻来去匆匆,直至长成眉难高中学生会副会长有马才回来,好多好多年里他就只注视着小热。
他想他是爱着那人的。对朋友的爱,对情人的爱,对青梅竹马的爱,理不清也不必理清。他们原是同窠的雏鸟,朝夕相伴或是各自筑巢,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的小热可能再不会飞了。
比要他自己去死还可怕。
草津洗了个漫长的淋浴——或曰站着不动被花洒冲了好久。惯用的洗发液、沐浴乳碰都没碰一下,更不必提放好了水的浴缸,水都变凉了也没派上用场。若不是有马敲着浴室门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大约还会一直一直冲下去。
关了水,用浴巾胡乱擦干身体,他觉得眼睛有些胀痛,尝试再哭却流不出泪。在镜子上抹了一把,擦去一片雾气,他看到镜中双目红肿的自己。倒也无妨,有马不会笑他的,这么想着,他把有马为他备下的衣服穿起来,走出了浴室。
有马的确没有笑他,只是像变魔术般拿出一块干毛巾,帮他擦了擦还在滴水的银发,然后带他去吃饭。
晚饭摆在两人平时喝茶的房间,简简单单的一人一碗素面。草津看看钟,思考了一下有马从头去种麦子的可能性,认为还不如相信他是特地给自己时间去哭的。
面汤的热气扑面而来,并没因为洗过澡而变得比较有食欲的草津拿起了筷子,低声对有马道:“谢谢。”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面,有马也不唤仆人来收拾,亲手收走了餐具,回来时还带了冷水浸过的毛巾给草津敷眼睛。心知明早不好这副模样回去见父亲,草津乖乖接过毛巾贴在脸上,一股凉意沁入心里,稍稍减轻了他的疲惫。
正在为难从哪里讲起,只听有马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鬼怒川出了什么事?否则,锦史郎也不会搭他父亲的车吧。”
“……是,小热他……我……”草津隔着毛巾按住眼睛的手加重了力道,“今天我去医院看他了,他没出国……”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背出那个长而拗口的病名。
他不确定有马能否听懂。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好像挺严重。”尽管有着远超高中毕业生程度的渊博知识,碰上这种问题有马也只能通过草津的态度判断,“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他缓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吧,我不知道。听小热说主治医生是他姐姐介绍的教授,在国内算是数得上号的权威。他们姐弟骨髓配型成功,快要做移植了。至于医药费……他说他爸给全家都买过保险,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有马拍拍他搁在桌面上的左手:“锦史郎去看望他,他大概就很开心了。鬼怒川是很看重友情的人。话说,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比如防卫部那几个……”
“小热没告诉他们,他让我暂时瞒着其他人……除了你。”
“所以锦史郎还可以替他保守秘密,”有马索性握住他的手,“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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