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也没有太在意,皇后一门忠烈,她又是独生女儿,难免脾气大一点,加上再也无法生育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所以他不会为这些小事情而责难皇后。
直到有一天,他深深地记得,那是雪后的第一天,屋外吹着冷冽的寒风,那呼呼作响的西风吹动着树枝,枝桠上积附着的白雪摇摇欲坠。
过了晌午,皇甫流云刚刚批完奏折,就想出门透透气,却在御花园看到了一个躲在树下小声哭泣的小男孩,他只有四岁大小,穿着单薄的黑色衣服缩成了一团。
这时候一阵大风吹过,男孩头顶的枝桠摆动了一下,那依附在树上的大雪就轰然抖落,洋洋洒洒地打在了男孩的身上。这样的雪砸下来,对一个孩子来说,应该会很痛,可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抱着双膝不住地哭泣颤抖,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他的天已经塌了。
皇甫流云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呢?怎么不好好看管照顾?他只以为来这御花园的,或许是哪位亲王家的孩子罢了。
走到男孩的身边,皇甫流云将他脑袋上的白雪掸去,然后问道:“你在哭什么?”
男孩似乎受了惊吓,猛地抬起了还带着泪水的脸颊,他看到了自己后就慌忙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有些惧怕,又有些孺慕地跪了下来,那声音很好听,清脆却也带着一丝奶声奶气,可爱极了:“儿臣见过父皇。”他没见过皇甫流云,但他知道,能够穿着龙袍的男人,在南平,只有一个。
其实,在他看到男孩脸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从出生开始,自己就从未见过第二面的三皇子皇甫宸了。
他张了张口,微微有些恼怒,恼皇后竟然这么不知仁厚与宽爱,将一个小小的男孩扔在了冰天雪地中就撒手不管了。
皇甫流云弯腰抱起了男孩,首先感叹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么轻飘飘的,然后又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个抱在怀里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妾,他也没有抱过她们。一般宠幸以后,他就让人把她们抬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哭?”皇甫流云想起自己给过这个男孩最尊贵的名字,却没能给他最尊贵的生活,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愧疚,因此,他软下了口气,喊了一声:“宸儿,回答朕的话。”
“没有哭。”男孩有些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他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反驳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哭。”他心中有些喜悦,父皇喊他了,喊他的名字了!从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皇后嫡母叫他小贱种,大家都无视他,只有奶娘会轻轻地喊自己小殿下。
想到今早刚刚被皇后杖责致死的奶娘,皇甫宸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这一回他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他不想让皇甫流云看到自己哭,因为哭泣是不对的,是懦弱的。
“到底怎么了?告诉朕,朕为你做主。”皇甫流云并不是个对孩子有耐心的人,他见男孩不肯说,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他扑在父亲宽阔的怀里,知道感觉到了皇甫流云的心情变化,生怕受到厌弃似的,他忙回答道:“因为儿臣的奶娘死了。”他没有说是被皇后杖责才死的,因为潜意识里,他有些惧怕皇后。
“哦?”皇甫流云微微皱眉,看向了身边的吴海。
“回皇上,三殿下的奶娘偷了皇后娘娘的一串翠玉珠子,这才被杖责,却不想,最后死了……”吴海斟酌着开口回答,他也摸不清楚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皇甫宸剧烈地扭动起来,挣扎着要为他的奶娘,唯一对他好的奶娘说话:“是皇后娘娘冤枉奶娘!是她冤枉奶娘!”在男孩乌溜溜的眼睛里,迸射出了痛恨的神采,看得出,他因为今天奶娘的死而恨极了皇后。
“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是皇后冤枉你奶娘的?”皇甫流云挑眉,抱着儿子慢慢走回了乾平殿。
一路上皇甫宸都抿着小嘴没说话,直到进了温暖的乾平殿,他才抖了抖身体,觉得有些颤栗,又有些舒服地舒了口气。
“儿臣请父皇给奶娘做主。”皇甫流云刚刚放下皇甫宸,他就跪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叩首,然后说道。
皇甫流云被小家伙老成的口气给逗乐了,他点点头,说道:“那你说说,你怎么证明你奶娘没有偷东西?”
“皇后娘娘说,她丢失翠玉珠子是在午时,但那时候,奶娘正在照顾儿臣,她哪里都没有去。”皇甫宸又拜了一拜,这样说道。
皇甫流云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摆了摆手让人从御膳房拿些食物来。然后,他才告诉皇甫宸说道:“你说的这个证据,并不能证明你奶娘就没有偷东西。不过你奶娘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朕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奶娘,别难过了。”他知道,可能皇后的确是冤枉了那个奶娘,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奶娘去找皇后评理,最后权衡之下,他决定这么处理。
当天晚上,他就将皇甫宸留在了乾平殿中,也让吴海给他准备了一个懂文会武,也知岐黄之术的奶娘。但当皇甫宸看着这个奶娘时,却在心里有些抵触,他想,这个奶娘,却终究不是他的奶娘啊……
这之后,皇甫流云就开始对皇甫宸出奇的好,为他在乾平殿附近建造了一座宫殿,等正式册封他为太子后,将叫人将写着东宫二字的匾额给挂了上去,从此荣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