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想要救你。”燕子道,“如此一来,想必你终生都会被今日之事折磨。杀妻之仇得报,你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偿。”
玉盒中响起窸窣响动,燕子低头去看:“金蚁快要苏醒了,说明我的寿命将尽。霜楼以禽鸟之态死去,我亦以禽鸟之形死去,不知能否同归翠衣之国。
“若是当年,没有贪图传闻中长安盛景,没有离开翠衣国就好了。”
李声闻闻言启唇:“燕楼主,霜楼一直在九泉下等你,直到被泾川夫人逼走,滞留在十三娘座下。”
“你们不都是花鸟精魂,一定会在她那里相会。”李天王随声附和。
心血流尽的燕子摔落桌案之上,没了声息。无人知晓他们的话语可曾传入它耳中。
荆白愣愣地伸颈望着它,一声不吭。
第129章
“这金蚁需要尽快入体,否则一会心血余温散了,金蚁会重新冬眠。”九天玄女提醒道。
天帝女讥笑道:“如果是我,恐怕不忍心用情郎的命换来的金蚁呢。”
九天玄女揶揄道:“帝女的情郎,有几个如今安在?不都死在帝女的石榴裙下?”
这本是无心之言,却惹得李天王握紧拳头。李声闻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低头询问荆白:“郎君决定如何,是活下去,还是索性……?”
“我会活下去,按他所愿终生思过。”荆白斩钉截铁道,“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将他和他的伴侣,一起送回翠衣国去。”
李声闻踟躇道:“我觉得燕楼主未必真的是这个意思……罢了,你且忍耐片刻。”
他将荆白放置在桌案上,取囊中尖锥在他羽翼上刺开小口,将金蚁小心地放进去。那金蚁一钻进蜡壳,就往深处去了,很快就不见踪影。
荆白抽搐起来,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硬是一声不出,僵硬地坚持到身上蜡壳尽数褪去,金蚁从伤口原路爬出,将一枚白蜡圆珠吐在李声闻手心。
李声闻讶然道:“不是说金蚁会吃掉九阴烛么?它为何会吐出来?”
“或许是畏惧于你,不敢藏私。”九天玄女道,“这位郎君需要修养几日才能动弹,双成,你带他下去歇息罢。我还有话和李六郎说。”
李声闻将鹰隼交给侍儿,从容自若地回答:“我也有许多问题要问玄女,而君逸有账要和帝女算。”
九天玄女笑道:“那二位就坐下来,一并清算罢。”
一向从善如流的李声闻当即端起桌上酒盏,啜了一口,赞道:“这玉樽可是斟来琥珀凝光?”
“我所求的,很简单。”李天王矗立在原地,直挺挺地看着羽衣天女,“无论如何你是我的母亲,我不能也不忍杀你。我只要你帮我收回我手足的遗骨,好好安葬。”
天帝女陡然变色:“哪怕你要我为他们披麻戴孝,都未尝不可,唯有破坏地脉,是绝不可能的!我之所以生你们……”
她话未说完,就大叫一声,战栗着跌下座位。李声闻啜着酒,用余光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几息之后,天帝女才平复下来,狼狈地坐回案前:“地脉已成,若是强行取出他们的龙骨,只会放走地火,使天下苍生罹难。君逸,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难道要为一己之私而祸及众生?”
“又是地火!那到底是何物!”李天王火冒三丈,“所有人都语焉不详,说不出那是什么,放它出来到底会怎样,来来回回就是不能放出它、不能放出它。你们不去杀它,怎么知道它无法消灭?你们为了锁住它前后屠戮过多少龙?若是这些龙联手起来,哪怕你这白玉京都能一夕荡平,难道还整治不了那地火?”
天帝女冷笑道:“我们杀不了它,更不能杀它。我们杀过它一次,但它不仅未死,还在地下汲取了蚩尤的尸骸之力,越烧越烈。”
“可是我们明明就用黄泉水熄灭了它!”
李声闻出声纠正:“我们只是熄灭了它们的火焰,未能伤及它们的根本。”他看向天帝女,“是蚩尤的力量滋养了它们?它们生自九黎部落,倒在情理之中。说来,当年你无论如何不肯将其放出,也是因为它们是九黎族罢?”
“什么九黎蚩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天王不明就里。
九天玄女正色道:“所谓地火,其实是大羿射落的九只金乌,被我们封在昆仑龙脉之下。”
李天王一怔:“当年羿射九日落,竟然没有杀死它们?”
“十日是羲和一胎所生,以日母火精为纽带,魂命相连。只要一个不死,其余的九个就不会死去。因为人间不可无日,他们留下了一个太阳在天上,剩下的九个太阳就只好关在龙脉之下。”李声闻道。
九天玄女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当年涿鹿之战过去不久,天地初定,忽然十日齐出,我们误以为是同为九黎部落的金乌为蚩尤复仇,震怒之下命大羿将其射落。没想到从此酿下祸端,被封入地下的九日怨恨不已,一有机会冲开地脉,就流向人间,烧灼大地。”
“看来玄女对来龙去脉知之甚详?”李声闻问道。
九天玄女和声道:“是我与天帝女联手,取龙骨造地脉囚禁九日。偶然发现龙骨不畏羲和火后,为了造这地脉,我们围杀上古龙族,又借帝女天帝血脉孕育新生龙子。泾川龙宫之祸,亦是我的罪责。等九日之患平息,我愿血债血偿。”
“羲和火?”李天王诧异道,“宜生也说过,地火和声闻的羲和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