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县官老爷凑上去闻闻这新鲜谷米,“这个种你可得留好了,明年再多种几亩……哎,这北边的谷子长得就是比我们这里好,可惜一直不怎么太平,本官得想个法子,把那边的好东西多弄点过来。你们知道不?听说西北边产的瓜特别甜,模样也好看,白生生又圆又大……”
吴非按理排在这名单上最末一位,也就闲着跟乡亲们说话。县官老爷正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哪地那地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他蹭了过来,被人瞧见,“哎,吴兄弟,今年萝卜收得还多吗?拿谷子跟你换!再冷上几天,回家炖萝卜羊肉啊!”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乡亲们都哄笑起来,娃子也拍着手叫娘:“娘!娘!俺也要吃萝卜羊肉!”被他娘笑着打了一把,“跟你吴大伯要萝卜去呗!”吴非笑回道:“萝卜有得是!把你家两头羊都宰了,炖上一大锅,请全村乡亲们吃!”立时便有瞧热闹的起哄叫前一个人回家去宰羊,满耳里听得“宰你家羊!”“杀你家母鸡!”“阿大家的猪仔怎么不吃!”县官老爷丢了两手的米过来,吴非看见了,忙先作了个揖,听他呵呵笑着问道:“你这萝卜真是越种越出名了啊?”
“托老爷的福,乡亲们说笑罢了,哪有这么厉害的!”
韩君岳忙得一头是汗,恍惚听见不远处一阵哄闹,抬起头来看了看,只一眼看见了吴非跟几个村民站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有什么稀奇事情,又赶紧低下头来记账簿子了。再远一点,刘家的小娘子带着家里奴仆和小叔来了,她家自己推了一辆小车,装了好几个粮食口袋和绫绢。几个围着说话的娘子看见了,赶紧上去瞧着,七嘴八舌地要看人家新裁下来的绫子。“啧啧,这可太好看了!都说俺家香丫头织的布好,你瞧,哪能比得上这个啊!”
“哎哟姑姑可别这么说,臊死俺了呢!俺哪有小香妹妹手巧啊!”刘家娘子笑着连连摆手,“人还这么多!俺特意晚出门了呢……”
“嘿嘿,新老爷来收租子,大家不是都想多瞧两眼嘛!”
“新老爷旧老爷,还不都是收咱们的粮食,有啥不一样的啊……”
女人们嘻嘻哈哈了一阵子,刘家娘子嘱咐奴仆把车靠在老树根上,自己带着小叔往前面去看看。韩君岳那边正被几户人家围了个严严实实,看也看不见,吴非在不远处站着,刘家娘子问他道:“吴大哥,你来这么早啊?”
“是啊,来得早了,我又排到后面,看来过了晌午也轮不上我了!”
“你急个啥,官老爷不是天天上你那儿吃饭去么,你让他带着人亲自上你家收去呗!”
吴非哈哈笑起来,“老爷要把我吃穷了,我今天来是跟老爷说说,租子我缴不上啦!”
“听你瞎扯!”刘家娘子一手指着韩君岳那边,笑弯了腰,“人家是官老爷,白吃你的不成!”
“改天让他上你家吃去!他一个人能吃两个鸿宝的饭!”
吴非指了指刘家娘子身边跟着的小叔,这孩子不过才八九岁,长得倒是精壮结实,个头也不低,平时不好说话,年纪虽小,干活却很是勤快,家里家外都是听嫂子和老娘的话。他嫂子听见说他,倒想起来了,问他道:“鸿宝,等地里粮食收完了,冬天闲着,让你跟着吴大哥学认字儿,好不好?”
鸿宝看一眼笑吟吟的吴非,撇撇嘴,“俺不学认字儿。”
“干嘛不学!学了认字儿,再让你去县里学背书,去考试,以后跟韩老爷似的,也当个官儿,多好啊!”
“俺不当官,俺就去种地,长大了,俺还跟阿壮学,上山打狼去!”
“你还会打狼?你还会飞呢!”嫂嫂戳了他一指头。小鸿宝捂着头,往韩县尉那边看过去,“当官有啥好?他看着就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次不待嫂子戳他,鸿宝一溜烟就跑了。刘家娘子气哄哄地跟吴非说:“这倒霉孩子,跟他那死鬼大哥一个德行!吴大哥,过两天闲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管管他!”
吴非一面道“好好好”一面去看前面缴租的情形。快到晌午,有些人家回去烧饭了,有些就带了两个饼子,坐在树底下一边啃一边聊。韩县尉和县官老爷也暂时停了工,擦擦满头的汗,去韩君岳屋里吃饭去了。过了一阵子,衙役又出来喊人。下午的场面没有早晨那么热闹,吴非靠着自己的萝卜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突然听见喊了自己的名字,赶紧起来,拉着一堆的蔬菜鸡蛋上前去。韩君岳坐在那里背还是挺得笔直,不过脸上着实看得出疲倦。他歪头看看吴非身后那堆萝卜茄子,又看了看吴非,笑道:“总算轮到你了。”
吴非和衙役农夫们一起数点了东西,帮他们抬上车,回头看韩君岳还在账目上写,“韩老爷,辛苦一天了……”
“啊……没事,没事!”韩君岳写好最后几个字,“做这一县县尉,本分如此,何谈辛苦呢!吴大哥,你也等了一天了,先回吧!”
待吴非和最后几个村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