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前夜,牧音赖在贺郡王府,没有回宫。她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千寻和千里忙进忙出,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想帮。
二更天了,千寻总算走进卧房,将门插上。牧音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被千寻的气息撩醒,支起身子,揉揉眼睛看着她。千寻抱歉地一笑:“吵醒你了?到床上睡吧。”
牧音愣愣地瞅着千寻,胸间盘桓了许久的话语,终于趁着半醒的迷蒙,破口而出:“你准备拿太子哥哥怎么办?”
千寻眉目间涌起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懒懒地在牧音身边坐下,倒了半杯茶,轻轻拈起,啜了一小口,道:“若能回来,回来再说。若不能回来,多想无益。”
牧音静静地道:“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千寻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她将杯子轻轻放下,脸上渐渐露出微笑,伸出手去宠溺地捏了捏牧音的脸颊,柔声道:“傻丫头,那我的罪过可大了。”
牧音道:“太子哥哥配不上你。”千寻笑得更深:“我有那么好吗?”牧音道:“不是你们谁比谁好,我是说,你们不配。他虽然明里暗里地使劲,可我觉得他根本不了解你。两个人在一起,要么一起好,要么一起差劲儿。你去做了强盗贼,他也认你,他也跟着你,这才般配。太子哥哥和你,可不是一路人呢。”
千寻道:“一路也好不一路也好,我没想过要跟他。”牧音微微挑了挑眉毛:“真的吗?我看你对他挺好的。”千寻道:“他是太子,我能怎样?”牧音道:“要是他硬要娶你,你便如何?”
千寻道:“我不知道。”伸手刮了刮牧音的鼻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没有别的话和我说么?”
怎么会没有别的话。牧音看着千寻柔和的面容,觉得心脏阵阵紧缩。她想说的话太多,多得快要淹没她的神智;她想说的话又太少,少得牧音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可是她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说。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太子哥哥。”
千寻寻思了一回,慢慢开口道:“说喜欢,他从小对我那么好,我一直当他是哥哥,我当然不讨厌他。”牧音心中一阵暗喜:“如此说来,你对他不是那种喜欢?”千寻轻笑道:“对,不是‘那种’喜欢”。她把“那种”咬得好重好重,眼中盈满了笑意,注视着牧音。
一阵红晕笼上牧音的脸。是的,她要问清楚,她终于问清楚了。这个寂静的离别之夜,她本该抱着千寻,愁苦得夜不能寐才对,但她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心头却涨满了安稳和希望。她最怕的不是千寻离开她,而是千寻不理她,冷淡她,有了心事不再第一个告诉她。只要牧音还是千寻的那个牧音,千寻还是牧音的那个千寻,哪怕其中的一个走千山涉万水,另一个也总能找得到她。
她们安睡一宿,第二天午后,牧音眼睁睁看着千寻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出了洛京的北门。千寻腰间挂着那柄素波剑。这柄剑是牧音送给千寻的,千寻也送过她一柄,叫做苍澜。半个时辰以前,牧音亲自将素波剑挂在了千寻的腰间。什么话也没有说,牧音深深地看入千寻的眼中。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她看到了千寻的决心和诺言。
我会保重。
我会回来。
我要胜利。
请你等着我。
请你相信我。
将目光留在身后,千寻走了。牧音站在父皇身边,咬紧了嘴唇,没有哭。她希望素波剑把她无尽的心事和切切的关怀都带给千寻,伴她朝朝暮暮。
战争失败的消息,是叶楚兰告诉牧音的。看到平时循规蹈矩,喜怒不形于色的叶楚兰没有去翰林院当值,而是一脸痛惜地来到宫里找她,牧音就知道事情不对了。而且按理说,她是大周的公主,前线有什么消息也应该是她第一个知道才对,可是,这会子却是兰儿来告诉她。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了。否则,兰儿这般沉静的人,怎么会说话吞吐,眼含泪光,不敢正视她呢?
一开始,她只当是因为二哥,兰儿心疼二哥,所以心智混乱,语无伦次。可是她马上便明白,不是因为苏牧云,而是因为她苏牧音。叶楚兰提出了那要命的番邦的请求,然后不言不语地望着她。
她答应了。她知道只有她答应,千寻才能平安。
如今,千寻终于要回来了。就算千寻是一个败军之将,就算千寻是一个被放归的俘虏,就算大周千千万万的人会将她当做罪魁祸首之一,统兵不利的庸才,千寻到底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牧音管不得战场上的是非对错,她要胜利,她更要千寻平安。牧音并不愿意承认,她关心千寻的一毫一发,胜过关心战争的成败。然而层层伪装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牧音一清二楚。
她暂时没有心情去想,大周战后要怎么办,要怎样重振雄风,要怎样守住南边的大好河山,要怎样洗刷这次的耻辱。这些她以后会想,但不是现在。现在,牧音只想知道千寻瘦了多少,黑了多少,憔悴了多少,千寻有没有挨饿,有没有想不开。然而,今天就能见面啦!
2、倾心第二
2、倾心第二 ...
午后,叶楚兰来毓清宫请安。牧音扶起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叶楚兰长长叹口气,道:“公主,你还不知道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