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太子还道他真是受了风寒,关怀地问:“先生贵体不适,不如早些休息。旅居客栈,多有不便,须及早寻个定居之所为好。”
书生苦笑道:“太子没看出来?晚生既然谢绝了三位王子的邀请,除了一个地方,还能搬到哪里去住?”
承明太子惊喜交集,乐得合不拢嘴:
“甚是甚是,像易先生这样的客人,真是请都请不到!……来人啊!快把易先生的行李搬回府去,再多派一辆马车!……”
于是六月二十八日夜晚,易逐尘在到达银都三日之后,无视三位雷氏王子的招揽,投入承明太子府中,奉为上宾。
☆、第6章 一丘之貉
当晚搬入太子府中,第一个前来拜见的就是伶人明珠。他已换上一件家居的宽袍,安置在后院的别墅里。易逐尘则被特意安排住在太子驿馆的正苑厢房,室内的装饰用品不算奢华,胜在精致古雅,而且环境清幽,与承明太子日常起居的卧室、书房,仅有一院之隔,并下拨十几个手脚麻利、得力的仆役供其差使。
从那以后,太子承明身边便多了一个气质清逸的儒雅书生。这书生不但见识广博,谈吐不凡,而且棋艺书画、音律诗赋无一不晓,经常跟随参与每一次设在太子府的文人酒会。承明太子与他同行同座,礼遇有加,几乎到了须臾不可分离的地步。
相处十余日,承明太子曾经提出不以主从之礼,愿与这书生平辈相称。易逐尘推脱不过,唯有报上自己的年岁,刚过二十六;承明太子年长六岁,正满三十二岁之龄。
数日后,一篇文辞华美、意境深远、据说出自承明太子之手的千言长诗,在太学院学者之中广受好评。这首长诗抒发的是对雷武王朝建朝二十年的感慨,回顾往昔,不遗余力赞美了雷武皇帝建立的功绩,二十年来是如何从前朝洛河王手中接过治国重担,殚精竭虑为百姓福利、为苍生谋福祉,终于不负所托,造就今日国富民强、天下归心的盛世气象。尤其点睛一笔在于,诗作者不忘抒写自己的感激之情,顺便表达“心系黎民,忧心如焚”、深感肩负责任重大的忧国忧民情怀。关于这首诗的用典贴切、辞藻精妙、平仄韵律之工整,连太学院的大文学士也赞不绝口,誉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受此士们联手编纂,合写了一篇记叙雷武皇帝和洛河皇帝当年一同转战天下,推翻旧王朝、创建洛河王朝的传记。文中用充满激情的大量文字,详细描述两位皇帝的结义情深,同富贵共患难,又如何相互支持、谦让帝位,最终决定轮流执政二十年,遂成就两段王朝的佳话云云……原本这类涉及当朝史实的书籍,应当由专门的史学官负责,不过雷武皇帝既没有明确表示反对,撰写的人又都是颇富盛名的大学者,也不妨碍这本传记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
传闻承明太子连夜拜读完之后,感动得“泣血扪心,夙夜嗟叹,涕泪交流,三日未眠”,一口气为之题写十多首序诗,并亲自手抄三十余本原作,分赠给太学院学子“以兹共勉”。毫无意外,这位早已被人遗忘的前朝太子,再度引起国人的注意,并且留下谦逊恭良、真情至性的良好印象。
接着在洛河王故里,有人上报发现“天降五彩龙文巨石”,显示难以辨识的文字。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在承
明太子探视故里一月之后,而且传得神乎其神。太学院的学士们纷纷惊呼“天降祥瑞,必有圣君临朝,解救百姓于水火”,于是争相发而为文,赋诗感言,纷纷攘攘了好一阵。等到皇帝陛下也深感好奇,五彩巨石被押送进京,沿途万民轰动,观者如堵。
——只因伏魔岛屠戮之剧,各地深受其苦,谁不盼着改变现状?反正这么一来,不少人已隐隐联想到改朝换代上去。再经过上述一连串令人侧目的事件,言论的风潮也渐渐转移到承明太子身上,人们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这位具有洛河皇帝遗风的承明太子,原来才是皇权继承人的正统人选。
七月上旬,入住太子府不满十日,易逐尘第一个前往拜谒的,就是监察院的监察御史司徒进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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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进贤是个混迹官场十余年的老手,年逾四十有余,形貌干瘦。起初听说易逐尘来访,并无太大兴趣,不过想起在皇帝面前承诺要打听此人的消息,便请在后堂相见。
那书生被带进来的时候,并不主动上前行礼。司徒进贤见多了这类恃才傲物,明明是前来谒见、想要得到引荐的清高文人,偏要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目无下尘的样子。端着杯茶皮笑肉不笑地问:
“易先生到访,来见本御史何事?”
易逐尘自然而然笑道:“晚生听闻,御史大人答应陛下要寻访到在下,不敢劳烦大人费心,自行前来应到。”
司徒进贤眼皮都不抬,拖长声调:
“全京城里谁人不知,易先生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终于投入承明太子门下,陛下也有所耳闻,并无特别表示,先生可以不必惦记,这就请回吧。”
书生也不着恼,自己找个位置,大剌剌坐下,一副神秘莫测的语气:
“晚生并非专为一己而来,还想与御史大人探讨几个问题。”
“哦?愿闻先生详解。”
书生却不答话,拿眼光往两边一扫。司徒进贤知他的意思,挥手屏退左右。
易逐尘慢条斯理地开言:“司徒大人当年凭着机敏善变和一点雕虫小技,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