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远摇头笑道:“没事,幸亏连少堡主发现得及时。”
宣王忙对连慕枫道谢,心里却暗恨他多管闲事。
连慕枫冷冷一笑:“也不知下毒之人怎么想的,若是我晚来一步,这嫌疑怕是要落到我的头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人难道是想挑拨我与莫公子或是与王爷的关系?动身在即,我们若是彼此产生罅隙,这次南下的行程怕是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番话算是为自己多管闲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连慕枫说得振振有词,宣王却听得差点呕血,心中暗骂:谁料到你会三更半夜跑过来!
墨远低下头,掩饰眸中的笑意。
宣王神色冷凝:“汪忠,去请李大夫过来验毒。”又看向地上抖如筛糠地两个侍从,沉声道,“把他们押下去,仔仔细细地审,阿遥从不与人结怨,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害他!”
汪忠眼观鼻鼻观心,心领神会地指挥护卫押着人走了。
没多久,李大夫匆匆赶来验毒,屋子里的织毯与汤碗已经被搬到院中,他提着灯蹲下去仔仔细细查看,大吃一惊,最后站起身道:“回禀王爷,这汤水中确实有毒,中毒之人会饱受锥心蚀骨的剧痛,若没有解药,一个昼夜便会生生疼死。”
连慕枫的目光顿时冷得有如寒星,沉声问道:“如果有解药呢?”
李大夫道:“解药吃得及时还好,若是毒发后超过一个时辰才吃,即便毒解了,身子也会大受损伤。”
连慕枫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成拳。
宣王咬牙切齿道:“阿遥,本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墨远垂眼,宠辱不惊:“多谢王爷。”
没多久,汪忠匆匆走来,附在宣王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宣王眯起眼,沉声下令:“去将蘅泽绑过来!”
墨远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眉梢扬起又落下,瞳孔中涌起的讥讽被廊檐下昏暗的夜色掩住。
蘅泽是被两名王府护卫架着胳膊提过来的,他发髻散乱、俏脸挂泪,被按着跪到院子中间后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向宣王:“王爷,蘅泽究竟犯了什么错?”
宣王沉声喝道:“是你叫人给阿遥下毒的?”
蘅泽眼神闪躲,眼泪留的更凶,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与他无冤无仇,怎么会做这种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宣王抿紧唇,满面愠色。
汪忠上前一步,摊开双手,露出手心两颗莹莹发亮的夜明珠:“下毒的两个侍从已经招供,说你用王爷赏赐给你的这两颗夜明珠收买了他们。”
蘅泽呆愣当场,似乎忘了哭,片刻后突然挂着泪笑了一声,脸上的惊惶被认命后的坚毅取代,他留恋地看了宣王一眼,直起身道:“没错,是我叫人下的毒。”
墨远微微眯起双眼,神色波澜不惊,唇边的笑似有似无。
蘅泽愤恨地看他一眼:“我嫉恨他,这三年来,王爷多看他一眼,我的恨就多增一分,可我知道王爷重用他,所以我从没想过害死他,这次下毒只是想让他吃些苦头以解心头之恨。”说着从腰间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扁平纸包,“这是我早已准备好的解药,请李大夫验看。”
连慕枫始终不着痕迹地注意着墨远的反应,见他平静得好似置身事外,只好接连几次将冒上来的疑问压下去。
李大夫检查过纸包里的药粉之后对宣王点了点头。
宣王闭了闭眼,一脸失望:“蘅泽,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却愚蠢至此。既然你已经招认了,那就向阿遥谢罪吧,先过来给阿遥磕头认错。”
蘅泽腰板挺得笔直,无声抗拒。
宣王沉了脸:“跪下!”
左右护卫立刻用棍子击他腿弯,只听“扑通”一声,蘅泽膝盖砸在砖石上,他瞪大眼委屈地看着宣王:“王爷要罚便罚,何苦作践人?我死也不会向他道歉!”
宣王面色更加难看,深吸口气,沉声道:“杖刑。”
墨远沉默地弯了弯眼角。
是杖刑,不是杖毙,蘅泽在宣王后院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可惜自己上辈子并不知道这一点,最后阴沟里翻船,竟然死在蘅泽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箭下。
宣王走到墨远身边,愧疚道:“是我没管好后院的人,害你再一次受累。”
墨远受宠若惊:“王爷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这条命原本就是王爷的,王爷不必介怀,更何况此事本就与王爷无关。”
宣王叹口气:“三年前你刚进府时,此类事情就发生过好几次,如今时隔三年,又有人对你下毒手,事情皆因我而起,怎能说与我无关?你是我最得力的谋士,我对你只有尊敬,可后院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屡屡对你误解,是我管教不严的错。既如此,今天起,就将他们都散了吧。”
墨远大惊道:“王爷万万不可……”
宣王摆摆手:“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吧。”
墨远垂首不再说话,眼底却泛起冷意。
上辈子宣王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解散了后院的桃红柳绿,目的是洗去自身品行上的污点,为逼宫篡位做准备,那时候自己还待在连家堡,对京城的事虽有打探却不够详尽,当得知皇帝被宣王逼得饮鸩自尽后,一方面因为没来得及手刃仇人而不甘,另一方面又对这个贤名在外且曾经为自己的父母求过情的宣王抱有感激,便满怀期待地跑到京城来求他翻案……
这是他上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如今他已看清宣王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