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桥县太平,鸡皮蒜毛的小事闹不到府衙,当了半年的县太爷,的确清闲,褚少桀每日遛弯闲逛,在玉香阁用晚饭,阁里的酒是好酒,更重要的是不用逢场作戏,就是那些给他倒酒的姑娘胭脂抹的浓了,他想,明天得换地,或招个厨子回来,省得成日都要往外跑。
傍晚时正赶上一场雷雨,褚少桀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别赶太急。
雨势越下越大,马车穿过集市,遇上摊贩们匆忙收摊,道口乱成一团,堵住去路。
车夫道:“大人,俺去前面叫他们让道,您稍坐会儿。”
褚少桀随意摆了摆衣袖,“不用,等他们收拾好了再过去,不急这一时。”
褚少桀当官很少摆出官架子,眼前这些都是平凡不过的百姓,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不易,何必要去为难人家。
车夫恭敬地退到一边,对这位县太爷好感亲上几分。
乱糟糟的一众摊贩中,猎户张阳暗骂今日时运不济,他前两日在村里贪酒,今儿才打起精神,挑个好天气将猎来的野禽装在笼里运来贩卖。
小城四周皆是山,人人都能入山捕捉野禽,因此笼子里的野物并不好卖,他折低价钱,才勉强卖去几只肥兔,剩下的,打算带回去今夜宰了烹顿肉。
笼里装着大大小小的六七只野兔,肥瘦皆有。
雨水打湿了笼子,一群兔子团成一窝瑟瑟发抖,唯独一只黑色的兔子遭白兔们排挤在外,瘦骨嶙峋的它缩在一角,眼睛紧闭,耳朵没精打采的耷拉下。
猎户拉着车,笼子刮蹭到旁边的车尾,摔落在地。兔子们纷纷跌出竹笼,有几只受惊的叫了起来,那只黑瘦的,沿斜坡滚到车底下,趴着没动。
大概是它太不起眼了,猎户嫌它瘦的没有一两肉,几只肥白的兔子给他重新捉回笼,漏了黑兔,也懒得去寻。
车轱辘碾过泥水混交的路面,排在前头的马车驶离,露出趴在低下的黑兔。
黑兔脏兮兮的一小团,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块石头,亏得车夫眼神锐利,还是个心善之人,没有驾车直接从它身上碾去。
“大人,前头落了只兔子,我可否下去把它抱到一边放着?”
车夫掀起车帘跟褚少桀请示,褚少桀就着短暂的一眼,看到泥水里脏的看不出原样的兔子,若非车夫说那是兔子,他真没瞧出。
心念一动,他问:“是兔子?”
车夫道:“是,是只黑兔呢,应该是哪个贩子急忙收摊时落下的。”
褚少桀道:“把它抱上来给我瞧瞧。”
十年了,他没有再见过那只兔子,记忆随着时间变得模糊,但他对兔子依旧抱有迷一般的好感。
“哎!”车夫撑伞跑到前头,用衣服把脏兮兮的黑兔擦了几遍,才敢交给褚少桀。
黑兔子在等死,不料没死成。它被人擦干身上的泥水,落到风雨吹不进的地方,睁开湿眼,视野朦朦胧胧,看不清在它脑袋上摸了两下的人。
车夫道:“大人,要不您把兔子交给俺吧,我方才检查了一遍,它的眼睛和腿似乎有伤,逢这场雨水淋了一阵,怕是活不了,俺等它死了找个地挖坑埋了。”
褚少桀从车里抽出一条干净的软料,把小黑兔裹在掌心揉搓。
“就搁我这儿。”
第106章 小黑兔
小黑兔遇难未死, 褚少桀带它回宅子,喂它吃些新鲜的蔬果。
雨还在下, 窗户敞开,内设竹帘,正对着后庭院, 雨水落在芭蕉叶上, 夜色中独听雨打芭蕉之声,别有一番韵味。
褚少桀买下这座雅致的宅子, 在侧院开拓几块菜园,由三伯种下的。三伯是余桥县土生土长的农户,家中只剩他一人, 褚少桀初到此地,招了位守院者, 一眼看中三伯。
果蔬鲜嫩, 皆由院里的菜田所出。
他循循善诱, “吃一口?”
兔子恹恹地扭过脑袋, 很瘦, 连他的巴掌一半大都没有, 小小一只, 毛发弄干后, 黑团子仅蓬松一些, 摸过去,身上都是骨头。
褚少桀放下蔬菜,换了萝卜, “怎么不吃呢,不合胃口?”
小黑兔卷着干净的布料,一瘸一拐的瞎摸乱爬。它腿上有伤,眼睛又看不见,爪子踩空,眼看就要落下,若不是褚少桀出手,早跌在地板爬不动呢。
小黑兔缩在褚少桀掌心里发抖,一个劲儿的埋脑袋。
它反映激烈,褚少桀看出它在害怕,遂搁在腿间,轻缓抚碰它的毛发,观察着小黑兔的一举一动。
直到小黑兔身子不打抖,褚少桀把果蔬放到它怀中给它抱着,提起灯笼,去侧房找三伯。
三伯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每日用过晚饭收拾干净屋子就睡下了,他停在门外敲门,静候不久,三伯披衣出来,“大人,有何吩咐?”
褚少桀道:“城里可有兽医?”
三伯摇头,“光是大夫,城内也仅有三名,莫说兽医,大人这是……”
褚少桀:“噢,是这样,我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只兔子,我看它身上有伤,想请兽医给它瞧瞧。”
县太爷行事不同于常人,对一只刚捡回家的兔子都如此上心,三伯深感诧异却不敢多言,暗想一番,道:“西口村里有位叫陈伯汉的农户,他饲养多年禽物,县城里许多人都跟他买过活禽饲养,他或许有办法给兔子看伤。”
褚少桀记下,回房后,发现小黑兔咬了几口萝卜,小脑袋侧挨着软布,睡着了。
雨过天晴,翌日清早,褚少桀例行到衙门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