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墨跪下扯着师兄衣摆:“大师兄,让我见见师父,求求你,师父定然不会抛下小六,这不可能。”
宁玄立着只觉得师弟牵的不是衣摆而是他的心。师父只收了他们这一批徒弟,师门中最得宠的一向是这顽皮的小六,而师父宠他最甚,不管是上房揭瓦还是不学无术,师父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每次都笑呵呵的抚着他的头为他辩解:“他还小呢,你们得让着他。”但在算出小六与那煞鬼生情时,师父暴怒的将瓷杯捏碎于掌中:“要么杀了那逃脱黄泉路的孽障,要么就叫白秋墨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那怒火让宁玄至今心有余悸,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根本不能让他们再见。
可白秋墨并不知道当中内情,趁着宁玄犹疑之际掏出他别在腰间的八卦镜,随着法力的注入,镜身悠悠悬浮并如同日晷般转动。
“宁玄,可是遇到了麻烦?”师父的声音从那方镜中传出,白秋墨赶紧膝行过去:“师父,师父我是小六,求您……”“我门中没有你这样的孽徒,宁玄,不需再理会他,速归。”
八卦镜骤然落地镜面摔的粉碎,白秋墨再没有了支撑了力气,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命数
长夜未央,床榻边的烛火即将燃尽,将宁玄的影子拉的忽明忽灭,宛如一颗悬着的心。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师命,心绪也是第一次这般剪不断理还乱,抚着师弟被汗水微微沾湿的头发,回忆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记得那年遇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随之而来的饥荒使尸骸覆满大地,白秋墨便是在那时成了被抛于野地的孤儿。师父把他领回来时,他头顶梳着两个小角,光着脚丫站着,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欣喜。
宁玄小时候就一副冷脸,别的师弟躲他还来不及,只有这小六总缠着他。小六小时候口齿不清,见他总:“灵犬斯兄,灵犬斯兄……”的叫着,还死乞白赖的要他抱着,抱了会被蹭的一身口水,如若不抱,小六则会眼泪汪汪拽着他的裤腿,弄得他十分郁闷。那时候听见小六手脚上带的铃铛响,宁玄总觉得像听见了魔咒一样头疼。
每次吃饭的时候,师父总把小六放在身边照看,一口汤一口饭的喂他,每当尝到有可口的菜肴,总要激动的拽着师父的袖子大喊几声:“给灵犬斯兄吃。”宁玄听后恨不得一头扎进汤里淹死算了。
别的几个师弟闲暇时会给小六弄些新奇玩意哄着他,可第二天那些东西总会出现在宁玄床榻上,当他喝令小六再不许拿这些东西进他屋里时,小六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说:“小六喜欢斯兄呢。”
宁玄的注意力被白秋墨骤然握紧的手抽回,那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睡的并不安稳。为了使身后的伤口不发炎,宁玄给他上好药后并没有盖上,道道深浅不一、蜿蜒曲折的鞭伤刺痛了宁玄的眼眸,他觉出一阵无力。而夜璃在给白秋墨擦拭过伤口的血迹之后,便蜷在一角望着窗外一地狼藉呆滞的仿佛凝结一般。
渺远处传来天亮的鸡鸣声,宁玄贴了贴白秋墨的额头,确定没有再发烧后,背起长剑转身出屋。
“师兄。”夜璃这一声唤的急切。
宁玄只转过身冷脸相对,夜璃却在他的注视之下跪了下来:“师兄,我不知您能否信我,从前的事我已完全记不起,我只愿跟随于他,绝不会横生事端。你们如家人一般互相牵挂,求师父师兄莫要驱逐他,让他落得孤单的境地,如若不得两全,夜璃愿做孤魂野鬼再不纠缠,求您原谅他。”
宁玄那一刻有些恍惚,万千话语盘旋过后,只留得:“人鬼终究殊途,这是命数,谁都逃不掉。”
☆、暖色
夜璃燃起了炉火,熬着宁玄留下的草药,一阵阵凉风透过门缝钻进屋里。冬天来了,夜璃搅着汤药时这样想到。
白秋墨于梦中仿佛回到那赤地千里,自己坐在那饿死的尸骸旁边,骄阳似火,照的大地龟裂开来。心中的期望渐渐被等待的漫长时光磨灭殆尽,师父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徒留他在那人间炼狱里哭喊。
声声撕心裂肺的“师父”仿佛在夜璃心间凿出无数深不见底的窟窿,使那掩埋的愧疚与无奈喷涌而出,他深知自己没有安慰的立场,那原本清澈的眼底平添了许多忧愁。
汤药热气腾腾的送到白秋墨嘴边时,那浓郁的苦味和全身难以忍受的疼痛终于拽回了他的神智,清醒那一刻他依然有些茫然,仿佛置身于蒙蒙雾气之中,师父师兄们的身影与往日的片段一起在这朦胧中渐渐消散,只留这腻人的水汽让他想逃离。
“醒了?还挺及时的,这刚熬好的药正想着怎么能喂进去呢。”夜璃将白秋墨脸上的伤感看的透彻,强打起几分精神来劝他喝药。
白秋墨想抬手接过汤药,却在用力时扯动了伤口,疼的紧皱眉头,夜璃赶忙蹲在他身侧,舀起一勺药放在他嘴边:“我照顾你就好了。”
话语使白秋墨深有怅然,嗓音沙哑着倾诉:“我只有你了。”眼中升腾起一片模糊,很快便滚落下来。
夜璃伸手擦了白秋墨冰凉的泪,可那泪水却愈发汹涌。这样脆弱的一面使夜璃心中揪痛,低声说道:“对不起。”
如荒岛上面对死亡威胁互相依存一般的感觉在白秋墨心中如一团灼热的火将一切焚毁,他将夜璃拥在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