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地往前走。
走到一处茅屋前,枯树枝桠矗如峰,小桥流水,潺潺濯清涟,一枝荷花向天生,无穷莲叶铺满塘,更诡异的是,一片鹅毛大雪漫天飞。
夏秋紊乱,春冬不明,万象皆虚,事出反常必有妖。
清一色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收好罗盘,拢袖站定。
此时,宝莲寨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是全寨出动。
男子对襟短衣,宽筒长裤;女子细褶短裙,银牌花绣。统共几十个人,站在青年道士的身后几步开外,神情难辨,敬畏里带着憎恨,憎恨里又夹杂着兴奋和快意。
清一色回过身来看,指尖弹过去一道读心术,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入心海,千万道声音里,无非围着两个字打转:妖道。
呵,一群被妖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愚昧凡人。
在一道道紧张的注视里,青袍飘飞的道士抬脚走上小桥,步入宝莲寨的禁地,空气里漾起一圈波纹,那道青影便隐没进了未知的地方。
宝莲寨全体长舒一口气。
小小的女娃扯扯大人的裤子,忧心忡忡:“阿爸,要是阿婆打不赢妖道怎么办?”
男子将女娃抱起来,慈爱地拍拍她的小脑袋,“不会的,祖巫曾在千年前预言,妖道当初借着绝煞阵逃过一劫,却最终要生于绝煞,死于绝煞,我们宝莲寨的诅咒,终于要解脱了啊……祖辈们也可以入土为安了。”
“话说回来,发现妖道的还是小金宝的功劳呢……”
“是啊,今晚篝火宴可要多多嘉奖!”
如释重负的大人们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她。
阿爸太乐观了,妖道可厉害了,连天下无敌的四喜哥哥都打不过……小女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张着脖子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凭空冒出来,黑溜溜的眼珠灵动泛活,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又钻了回去。
小女娃急了,大喊,“有个小兔崽子!”
大人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是鬼不是兽,别不知好歹老拿手当脚用,再不长记性老子让你连脚都没得用。”四喜一探手,将扑腾着四肢在尸骨堆里爬滚,受了威胁又想开溜的小鬼拎在手里,双眼贼亮,“怎么样怎么样?那臭道士进来了是吧?”
被拎着悬空的感觉很不舒服,小鬼不满地扭了扭,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哈哈我就知道,凡人就是好骗,居然连什么祖巫的预言都相信,一个两个傻了吧唧的!”四喜一得意忘形,立即拍手称快,手一松小鬼啪地掉地上摔个结实,立即嘴一撇就要嚎啕,四喜吓得赶紧提起来哄,“哎哎哎,小鬼别哭别哭,怕了你了,伤还没好透彻呢,你再嚎小爷我就得去见阎王爷了啊!”
山水朦胧,青柳飘渺,像含羞欲遮的美人脸,□□润如酥。
清一色手指抚上青青柳条,触感真实,果然阵外阵内,两方天地,一虚一实。
目光逡巡一周,视野里除了花草树木,没什么活物,除了风声,鸟叫兽鸣一概未闻,灵觉六台安安静静的,罗盘也安安静静的。
没有警示,才是最该警示的,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比耐心毅力,不急。
顺着溪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山林间,不久,瞧见屋舍村落俨然有序,溪流上游边,妇女们捣衣而洗,顽童稚子在岸边嬉闹,一片欢声笑语。
衣摆蓦地被扯了扯,清一色眼神一凛,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
脚边爬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红肚兜,光屁股露着雀儿,扎着两个冲天辫,唇红齿白,鼻子扁平,鼻孔几近朝天,倒不是他傲慢,而是——
小娃娃对上道士冷意潺潺的视线,本能地缩回手,眉开眼笑地讨好,鼻子一拱一拱的,显得可笑又滑稽。
“……”清一色无言了半响,确定这小娃娃看着像只成精的猪妖,却实是倒霉生了猪鼻的倒霉人。
既无妖气,又无杀气,清一色懒得理会这幻象里的无关怪象,举步欲走,彼时,远处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妇女们惶然丢下捣衣棒。
十几个金戈铁马的士兵闯入视野,策马直奔而来,杀气腾腾,领头人向天举刀,士兵得令,手中兵刃毫不留情地斩下,惨叫哀嚎,血肉齐飞,顷刻间,祥和净地变为人间地狱。
鲜血蜿蜒流下,染红溪流,清一色立在树下,隐在阴影的一双眼清冽如冷月,所见所闻拦在身外,也截至心外,既是幻象,再逼真也是假的。
一番干脆利落的血腥屠杀完,士兵欲收刃归鞘,血淋淋的长刀挽到半途,突然嗖地一下脱手而出,飞向天空。
“你们这帮草菅人命的畜生!”随着一声大义凛然的断喝,眉目含煞的白衣青年从天而降,也不多废话,气势如虹,士兵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领头人的脖子上。
“束手就擒,随我见你家将军领军法!”
士兵们面面相觑,领头人满头大汗,被刀锋迫得气短发虚,也知此人被逼急了,是真下得去手杀光他们,便颤声道,“快照他的话做,将军明察秋毫,我们何惧此人!”听他一讲,竟是与这青年认识的。
白衣青年怒不可遏,“你好大的狗胆,屠杀百姓可是死罪!”
领头人强自争辩道:“你血口喷人!这些不开化蛮夷哪算得上什么百姓,我们杀个把蛮夷子而已,大惊小怪……啊!”
白衣青年一刀斩在他胳膊上,锋锐割开皮肉,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