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像是捕猎的兽,瞬间能将他撕成碎片。
其实当时他就应该意识到,此人不能留。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
太晚了。
夏有天深深呼吸着,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叫道。
“纪淮。”
“难为你还认得我。”纪潜之态度很好,笑容谦和。“这几年你我经常见不到面,夏阁主的模样,我都有些忘却了。”
夏有天不知道纪潜之的来意,犹豫着没回话。他用余光扫视周围,不禁觉得奇怪,看门的人去了哪里?本应该热闹起来的地方,怎么这会儿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儿声音?
“说起来,夏阁主今年贵庚?”纪潜之看了看门上张贴的福字,随口问道,“应该比我大十几岁罢?”
“今年四十有五。纪教主为何要问此事?”
“没什么……”
纪潜之叹了口气,似是遗憾地望向夏有天。
“四十五和四十六这两个数,哪个更好些?挑个喜欢的,毕竟……”
“是你的寿限。”
第58章五十一
夏有天不是没想过反抗。
即使对手是魔头纪淮,是昔日的惊鸿剑,是纪桐留下的罪孽与祸端。可他作为夏川阁之主,岂能束手就擒?
距城北武馆一役,已经过去了六年多。六年的时间里,借由秘传心法的辅助,他的功力又增进不少。仅仅对付纪淮一人,也许不成问题。
也许……
夏有天临死前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只出了一招,就被纪淮彻底放倒。
他的脊椎骨被折断,手脚彻底失去知觉,整个身体像一片肥厚的死肉瘫在雪地里。刺骨冰寒扑面而来,毫不留情地扇打着他的脸,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纪潜之低头看了看,神情有些嫌弃,略一挥手,四下里便悄无声息地冒出来许多黑衣人。
“把他拖到大堂。其余人按计划行事。”
于是一人上前,径直抓住夏有天的后领,当真把他拖进了夏家大门。地面留下几道深深雪痕,混杂着血色与泥土,看起来脏乱不堪。
纪潜之淡淡瞟了一眼,抬脚轻巧跨过门槛,很是悠闲地跟在后面走。夏家的府邸修得富丽堂皇,又因为过年,屋檐路角都挂满了红灯笼,烘托出一片喜庆非常的气氛。纪潜之抬头向上望去,漫天雪屑都被染得淡红,飘飘袅袅落入人间。
“这地方倒是好看,瞅着跟魔教差不多,叫人顿生亲切之感。”纪潜之不由叹道:“虽然路途遥远,一时间无法回去,但在这儿也算过年了。”
他身旁的手下人不知道教主想法,也不敢随意接话,只好连连称是。
纪潜之笑了一笑,进入夏家正堂。
一如夏家的风格,这间正堂修建得很是华美,红漆圆柱怀抱粗,墙壁各处挂着字画玉器,雅致非常。最里头设有台阶数十级,其上又放置一张深红雕花太师椅,两侧锦帐垂落,虚掩着壁上描画的福禄图。夏川阁的牌匾悬在正上方,金玉镶框红绸装饰,十足十的富贵辉煌。
——夏有天从妓馆捞来的钱,大抵就用在这些地方了。
纪潜之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见他露面,顿时骚乱起来。叫骂声,求饶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纪潜之粗略扫视一眼,对这个场面表示很满意。
今晚夏川阁来了不少人。魔教办事很有效率,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个也没放过。至于那些留在外头的,有白枭负责处理。
现在,夏川阁有名有姓的人都聚在了大堂里,一个个弓着腰伸着颈,忌惮于脖间架着的刀刃,谁也不敢瞎动弹。而夏有天,被扔在大堂中间的地上,披头散发神思涣散,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纪潜之迈动步伐穿过大堂,站到台阶上,面对满堂视线缓缓开口。
“今天是我和夏有天清算旧账,与各位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你们既然进了夏川阁的门,就应当为阁主做点儿分内事,才算不辜负他对你们的栽培。”
他一说话,大堂内霎时归于寂然,只剩下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夏有天当了十七年的阁主,搜刮钱财无数,近几年更是勾结南北各大妓馆,赚取大量不义之财。明人不主这做法,传出去也是遭人耻笑,难容于正道。”纪潜之的语气很是诚恳,但神色偏偏透着几分敷衍与嘲讽。“各位都是明白人,现在纪某给你们一个机会。”
魔教的人从旁边搬来三个铁皮大箱,放置在台阶前面。纪潜之拔出剑来,将箱盖掀开,露出里面满满的金银饰品。
“这些是夏有天上位以来积攒的所有钱财。各位做好决定,若是愿意伤他一处,便可从箱子里挑件喜欢的,离开这里。”纪潜之用剑尖挑起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嘴角微弯,笑着向众人发问:“是做夏家的鬼,还是活着的叛徒?”
纪潜之的笑容很好看,但落在夏有天眼里,与恶鬼无异。他俯趴在地上,勉力用下巴撑起头颅,朝纪潜之吼叫。
“纪淮!”
“纪淮!”
“纪淮……”
夏有天一遍遍叫着纪潜之的名字,仿佛要将这姓氏咬碎嚼烂,吞咽入肚。耳边突然传来铁器落地的声响,他转头查看,竟是一柄锋利匕首,正躺在身体旁侧,刀刃闪着隐隐寒光。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长刀,短剑,锁链,木棍,五花八门的武器都被扔在了夏有天周围。
“纪某不知各位平时的习惯,就挑拣了些惯用的家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