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林琰面上的浅笑,又瞧瞧老太太灰败的脸色,贾琏叹了口气,只得上前扶着贾母起来。
林琰很是客气地将几个人送到了仪门处,看着贾琏扶着贾母坐了进去又放下了轿帘子,这才看着贾琏,开口道:“琏二表哥。”
贾琏转身看他,扯了扯嘴角,笑道:“林表弟不必送了。”
又将声音压低,“这会子天也不早了,明儿得空我再来找林表弟说话。”
林琰挑眉轻笑,点头应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贾母这里被林琰一顿抢白气得倒仰的时候,荣府里头的宝玉也正急的团团转。
昨日贾政一只上好的松花石砚台直接将他砸晕了,后来虽是迷迷瞪瞪地醒了,又因为怕再被教训,便一直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直到后来昏昏沉沉间被抬进了王夫人的院子,听得贾政已经出去了,才算放下了心。
袭人麝月几个贴身丫头也都被吓得够呛,过来的时候又都被王夫人狠狠地敲打了一番,这个时候正都围在床前。
见宝玉终于睁开了眼,袭人便先含着眼泪念了声佛,哽咽道:“可算是醒了。”
又转过头去叫后边的秋纹:“快去告诉太太。”
宝玉虚弱地哼哼了两声,见袭人麝月晴雯碧痕等大小丫头都围在那里,脸上均有喜色,眼中犹存泪痕。
宝玉见了,登时觉得头上那一抽一抽的疼也不那般难忍了,手臂撑着床铺挣扎着要起来,“你们也别担心了,我没事儿的。不过是方才看老爷气得狠了,我故意做出来叫人看着厉害些罢了。”
袭人劝道:“二爷仔细着些!起来猛了,当心头晕!头上那般大的一个口子,流了那么多血,就是我们看着,都觉得难受!二爷还不说好生躺着呢。”
晴雯本就是站在床尾处,看宝玉晃了晃,忙就着床沿儿弯腰扶着他躺好了,又轻轻地整了整宝玉头上包着的布。
正说话间,王夫人得了信儿忙的过来了。袭人慌忙迎过去含着一泡儿眼泪笑道:“太太,二爷醒了,正说要起来呢。”
王夫人看了一眼才床前站着的晴雯,见她一件儿水红色撒花比甲罩在嫩绿的长衣长裙外头,大俗的色彩反倒更衬出了她的水蛇腰、美人肩;那头上偏生还松松地挽着一个堕马髻,上头也没插着花儿朵儿钗环,只用一根红色头绳系着。那头绳极为巧妙地嵌在发中,逶逶迤迤的。与屋子里头别的丫头比,眉目既是出众的,神色之间更显出了几分娇俏妩媚之状。
王夫人冷笑了一声,暂且按下了心里的不喜,看着宝玉问道:“如今可觉得好些?有没有哪里还是不妥?”
宝玉忙又在枕上起来,王夫人便命袭人:“去好生扶着些。”
袭人这才上前,屈膝跪坐在宝玉身后,将他轻轻扶了起来。宝玉忙道:“已经不疼了,累的太太忧心,都是我不好。”
王夫人冷哼了一下沉声道:“你既挨了这一次教训,好歹长些记性罢。只一味地随着自己的心思,可知便是不行的了。你老子说了,明儿开始便要查问你的功课,你只当心着些。若是再如从前那般混着,怕是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宝玉听了,只觉得如五雷轰顶,登时便呆了。
王夫人看他脸色比先前昏迷之时好了不少,心里也略略放下,又觉得不好这个时候过于逼紧了他。便又坐在床边,替宝玉理了理脸上贴着的一缕头发,温声道:“你也别太将你老子的话放在了心里。我也不能让他就来查问你的。只是,也须得好生学习着了。自从不去了家学里,你这一年多了都只是白在里头混日子罢?”
宝玉讪讪地不敢接茬儿,又听王夫人殷殷嘱咐了好几句话,不能反驳,只能诺诺地应了。
王夫人便起身,对袭人几个吩咐道:“去叫厨下给宝玉做些清淡的饮食。他想吃什么,只管去叫人做。若是都没有了,便过去回我。只一样,”
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一众大小丫头,停在了晴雯身上, “若是再有人敢生出那不要脸面的心思,勾着宝玉做出些有损声名的事情,别怪我不留一丝儿情分。那发卖了的紫鹃琥珀两个小蹄子,就是下场!”
她原本面容慈和,在府里是有名的菩萨,最是个脾气好的人。此时怒目含威,声音阴冷,袭人几个都低了头。听到紫鹃琥珀被发卖时候,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宝玉早就傻了。
他原本只以为是贾政看了他书案上的闲书才教训了自己,却不知道还有紫鹃琥珀那件事儿。这时候听了,如何不明白?知道这两个丫头纯粹是被自己所连累了,心里便如油煎一般难过。一时又想到了黛玉,还不知道她在家里会受些什么苦楚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私下里赠黛玉丝帕不妥,却因之前看过了几出风月戏文,又读了那《会真记》等闲书,心里隐隐觉得这样的事情也不失为一件韵事,待日后与林妹妹一起回味起来,当也如陈酿一般醇厚甘美。
琥珀回来时候,想是因为觉得脸上挂不住,也没跟他说了实话,只说已经将东西交给了林姑娘。宝玉便觉得,自己果然与林妹妹心意相通的。现在连累了紫鹃与琥珀,必然不是林妹妹的主意,定是那个凭空冒出来的林表哥所为。
宝玉此时又是恨林琰恨得牙根痒痒,又是记挂着黛